事。”
薄氏源流甚远,汉时就有薄姬太后,这个薄无伤未必是她知道的那个薄无伤。薄奚本是鲜卑乌桓部的一支,北魏孝文帝汉化改革时许多鲜卑姓改作了汉姓(譬如步弘童的步就由步六孤简化而来),薄奚氏因此成了薄氏。先帝登基之初天下大乱,一部分世居北境的鲜卑人跟着汉人一道南下避祸,定居关中——
“殿下哪里知道,鲜卑人娶媳妇难,军户娶媳妇更难!延州城里多的是二十七八还讨不到老婆的老兵侉子,俺是命好,才撞上芳娘年轻守寡,一嫁过来就给俺生了个大胖小子……要不怎么说汉女养娃娃Jing细呢?俺家大郎长到这么高都没摸过棍棒。”
“军户哪有不当兵的?俺也不求他建功立业,现如今天下太平,一辈子平平安安就行了。说来他比殿下还小半岁,不过俺和芳娘都不识字,要不……嘿嘿,殿下给起个名字吧?”
入夜后太极宫灯影幢幢,宫宴前半个时辰冯献灵特地把王女史派去了仙居殿:“看好她,别闹出什么事端来。”
鄯思归与鄯思道一母双生,也就是说今年已经二十有三,再长几岁都能给元元做阿耶了,偏偏今夜这样的场合皇太女不能按着不叫妹妹们列席,有打压手足、量小无德之嫌。宗室中不乏适龄未嫁的女郎郡主,暂时只好别教他们有所交集吧。
一路行至两仪殿,殿下颇感意外的发现不少宫娥女官Jing心绘制了晚妆(入夜后宫女不许入殿只针对内庭,两仪殿虽在禁中,却不属于后宫,因此不在律令之内),甚至有人熏衣簪花的,不由奇道:“又不是没见过鄯思道,何况他长得还不如小薛君呢。”
薛夙在太极宫行走时可从没有过如此待遇啊。
严女史小声提点她:“小薛君是为圣人讲经的佛侍,哪有宫人们评头论足的余地?”
她立刻明白过来,不是鄯思归长的多好,而是他的身份够特别,既不是母皇的后宫也不是她的后宫,属于‘能够合法肖想一下’的那类男人。不过宫女大都家世清白,真叫她们背井离乡肯定不愿意,瞧个热闹罢了。
晚上二王子阁下换了一身月白色联珠对鸟纹的金边圆领袍,深褐色的卷发以一顶犀角发冠总束成髻,除了肤色稍深一些,乍一看去有如鄯思道再生。
为了款待这位番邦王子,太常寺很体贴的安排了《胡腾》、《柘枝》、《团圆旋》等西域乐舞,身形健壮、高鼻深目的胡儿们身着长袖舞衫,头戴镶嵌着宝珠的胡帽,环行急蹴、跳身转縠,锦靴飒沓声伴随着急促的鼓点和横笛琵琶,一曲终了,看客都不免大汗淋漓。不多时又有两名女童身缀金铃,赤足站在莲花台上相对而舞,婆娑垂手如飞燕惊鸿,每动一下就能听到帽子、手腕、脚腕上的金铃沙沙作响。
二王子十分捧场,再四击节赞赏道:“舞的好,久闻贵国丝桐极盛,Jing于乐律,今日方知名不虚传。”
尽管早就被告知这位阁下颇通汉话,姚琚还是小小惊讶了一瞬:“如此,不若阁下歌一曲以为相和,如何?”
贵族宴会经常喝着喝着就大唱大跳起来,尤其是两京地区,被主人邀歌是一种面子的体现。冯月婵大约是觉得好玩,忍不住往那个方向偷瞄了一眼,被殿下眼风一扫,乖乖低头吃菜了。
大殿里安静下来,鄯思归饮罢杯中残酒,起身唱道:“万里至神都,花好夜宴时。当歌聊自饮,对酒劝乡音。明月照金杯,与君发三愿——”
他笑着下座,目光自左而右转了一圈,不知是不是错觉,冯献灵觉得他在淮阳席上多逗留了一瞬:“一愿清平世,二愿身强健,三愿临老时,仍与君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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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愿临老时,仍与君相见?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在座都是周室贵戚,他一个番邦遗孤,如果侥幸复国成功,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踏进神都城(哪有国主擅离王都的道理?有事也只会派遣使臣),想与谁相见?
殿下眼皮抽跳,一直到宴会结束、梳洗沐浴后仍有些心神不宁。
“怎么了?”今夜姚琚喝多了酒,他又脸皮薄,一喝就脸红,拿了本书侧卧在榻上,只肯用背对着她。
冯献灵铺开纸笔,将近支宗室家的女儿凭记忆一一列举:“无事,你困了就先睡吧。”
太女妃闷闷哦了一声,见她没注意这边,有些负气似的单手支枕,悄悄回头看了她一眼:“你在写字?写什么?”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你觉得今天那位安息王子会喜欢什么样的女郎?”
联姻之事暂时还没有摆到台面上来,母皇甚至没有亲自见一见鄯思归,按说她不该如此心急,可那股隐秘的不安始终徘徊不去,一旦决定出兵,联姻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两国结盟,一切承诺、条约、保证都比不上婚姻来的可靠,还有什么能比下一任安息国主身上流有冯周皇室的血更令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