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阿公去世了,菊花丛中破败瓦房里,陈汪洋去见了他最后一面,领着蔡微。
老人见两人携手,情深意笃,先是皱眉继而释然。
“长久不了的,”他道,“阿歌,你既愿意这样,我不多言了。”
少年扑进老人怀中,闻着他一身老人气伴着尿sao味,但他甘之如饴,他舍不得老人走,看着越来越无血色的赵阿公的脸,他心疼的很。
“你是很乖的,丝毫不顽劣,有所谓赤子之心,真诚对待所有人,但你要知道,这世上不是一腔热血真情抛洒出去,就能换来结果的。”老人抚着少年的背。
“赵翁,小生一定护他一生,生死不离。”蔡微听老人说话,有些不悦,出言发誓。
老人冲他点点头,让蔡微过去,拉起他的手。
“要养个孩子现在流民多,有许多孤儿,养上几个,为你们送终。”
“阿公,还早呢!我才十七。”少年提醒,他以为老人糊涂了。
“不早了,不早了再过十年,谁知道你会变成什么样子?兴许肥胖起来,兴许满脸皱纹,兴许最贵是青春少年时,千金难易,最贱也是青春少年时,过去后什么也剩不下”老人喃喃道。
他突然咳嗽起来,好像喉咙里有痰,睁大眼睛,喘不过气,满脸青白,陈汪洋吓得不知如何是好,蔡微将他推开,扶老人坐起来,拍着他的背,助他咳出这一口痰。
老人过了许久,才缓过劲来。
“阿歌从小死了父亲,”他对着蔡微小声说,“他喜欢和男子交往,我却以为他并不是断袖之癖,只是想在这大千世界中,找一个像他父亲的人,疼他爱他,弥补他心里缺憾,你可知道么?”
蔡微郑重的点头。
“竹苑中人,一是寂寞,二是欲求,身心都好似空壳,待人灌注,看着机灵,内里却痴傻,这些孩子若是出了竹苑,到人世上去,一定让人撕吃殆尽,骨rou不留,你可知道么?”
蔡微道:“知道。”
“阿歌心善,先前为了救一只小猫,在脏牌坊几乎被几个顽劣少年打死,望江楼前他见一个孤儿可怜,便领着那孩子一起过活,我对他并不好,可他却在我病重时,这样照顾我,猫死了,那孤儿也丢了,我也要死去了,你可知道他经不起离散了?”
“竹苑中这些十七八的少年,我见过一茬又一茬,如同野草,过上几年,或死或亡,少有好下场的,可阿歌不同,他这样善,生得这样美,好似一块璞玉”
“你爱他么?”老人想起什么,问。
蔡微点头,“我爱的很。”
老人艰难的笑了,“人心难测,山盟海誓也做不得数,你虽然是富家子弟,又有秀才得功名,但你配不上他,学识、钱财都是挣得来的,灵气却挣不来,阿歌那样可爱”
他不再说话,蔡微呆立一会,被少年挤到一边,阿歌坐在床边,端屎端尿,守候着老人,渐至傍晚,老人呼吸愈发慢而微弱。
起初阿歌叫他,他哼一声回应,后来再叫,就不回应了,阿歌看着他得胸膛起伏,知道他还活着,直到胸膛也不动了,鼻息停了,摸上脖子上的血脉,也没有冲动的血流。
“阿公”陈汪洋悲哀的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