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微终于是茶不思、饭不想,若书生见到杜丽娘一样,恨不得超越生死、Yin阳的界限,奋不顾身的去爱那美貌少年。
他满眼都是那孩子的身影,微微颦眉的那双美眸、怯生生的声音、讨好的拱人的动作、雪白如冰玉的肌肤。
情不知所起,却一往而深,本来在心里痒痒挠挠的那一小部分感情,像大火一样熊熊燃烧着、扩张着,整个心都变成了情火的俘虏,越想越爱惜,越想越不舍。
他后悔前两晚在少年哀求他留下时选择离开,那孩子那样可怜、那样真诚,把柔软的内心都张开给人看,好像是大街上祈求施舍的乞儿一般,那样迫切的需求着爱护和珍惜,然而却不被人在乎。
他心疼了。
下午时,蔡微匆匆告别教谕,自县学里骑马而出,看到护城河边有许多人,下马挤进去,竟发现水面上有一浮尸。
“这这这!”一人惊慌道,蔡微看去,竟是同窗好友。
他挤过去问,“这是谁?”
同窗叹道,“你竟不认识了么?住在东园的黄生。”
“他怎么投河了?”蔡微好奇,他仅在讲学时见过黄生,并无私交。
“黄生家里贫穷,他从小为人放牛做牧童,在柳州,放牛之余,他又要替父亲做农活,小小的孩子疲累不堪,却挤出时间去一处私塾偷听人家上课,感动了自己的父亲,他父亲卖掉家中的田地,供黄生来桂林读书,你可知道?”
?
“那为何投河?”
“上个月,大行皇帝死于李自成之手的消息在桂林传开,全城缟素,家家痛哭,黄生的父亲来桂林问‘科举怎么办’,他怎么知道呢?恐怕要等大顺朝的科举了,可你知道么?南京又有明朝廷了。”同窗道。
“弘光皇帝”
“他的父亲回乡下,不知怎么想的,竟自杀了,黄生知道是自己拖累了父亲,越想越难过,也竟投河了,你说,这是为了穷死的,还是为了殉国而死的呢?”
蔡微一时语塞,他认为这是穷死,与殉国何干,但他说不出这样残酷的话,毕竟死者为大,“后事谁来过问呢?”
同窗顿了顿,“报给教谕,让先生定夺,咱们不必插手,不然惹得一身腥臊。”
蔡微点点头,同窗凑近他耳边轻道:“我们以后要奉永昌皇帝了李自成的帝号,因为自古以来中国只有北朝战胜南朝,哈哈,听说了么?周钟在京师当了官呢。”
“复社那个周钟?”蔡微皱眉。
“是他,写了劝进表”
“真是无君无父、不忠不义之人!”蔡微突然气极,满脸扭曲起来,拂袖而去。
同窗痴痴得站在原处,不知他是骂周钟,还是在骂自己,半晌过后,冲着蔡微的背影啐了一口,骂了句‘疯狗’。
这一段护城河叫做桃花江,两岸都是团团簇簇的榕树,江水波光粼粼,漫天烟雨迷蒙处,一折桃花情满扇,两燕纷飞国家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