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微走后,少年也自那处破败院子出来,两腿发软,走了几步便坐在路边歇息,无风无月,较之方才暖和一些,他依旧穿着单衣,细瘦的手脚露在外面,如同白玉。他没吃晚饭,又累了半夜,突然一阵剧痛,好像胃脏打结,疼的他冷汗直流,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脆弱瘦长的手指颤抖不停,疼出一些眼泪。
方才在江边就是这样疼,他这胃疾大致几天疼一次,从没像今日这样一夜竟疼上两次的。过了一会好像不疼了,他扭了扭身体,又觉得还有些疼,这下不敢动弹,干脆躺在地上半梦半醒的挨痛。
渐渐挨至天边微明,一个老婆婆推着糕点路过,他被吵醒,坐了起来,白皙的脸上沾满地上的灰尘,胡乱地揉了揉,从怀里掏出昨夜书生给他的银子,买上几个米糕,小口小口的吃下肚去。
他很瘦弱,胃口却不小,吃了四五个米糕仍觉得不满意,但老妪已走,街上再无一人。原本饿的发昏,浑身飘飘然,吃下米糕又过了一会,他有了力气,站起来往望江楼那边走。
腿还疼,尤其大腿根被书生掰的酸痛,他怎么并腿都感觉有种撑开的疼痛,无法复原。望江楼是城东的一处饭馆,对面有一片水塘,都是芦苇,上面有许多黄鸟,人一去,黄鸟就成群的惊飞,壮观极了。
走到水塘边,几个脏兮兮的乞儿嘴里不知道叼着什么东西,吃的正高兴,都是十三四岁年纪,见了少年来,都叫他小白哥哥。
小白与其中一个乞儿在半个月前相识,那时自北方来了一股逃难的民众,这孩子夹杂在人群中,掉了队,在望江楼门口哇哇痛哭,引起许多人围观。
这么乱的世道,明军与张献忠的军队到处过境,流民无数,去哪里找他的父母呢?大家都摇头。小白就拉着这个孩子,找了一处避风的深巷子,凑着一些流民的棚屋住着。
白天这孩子就跟着乞儿们就跑来水塘边玩耍,等他的小白哥哥赚来钱买饭吃,带他玩。
小白看着他的小光头,蹲下招呼他,小光头蹦蹦跳跳的钻进他怀里,俩人跟亲兄弟一样紧紧抱了一会。
小白自己有个亲生弟弟,叫陈尽,但那个弟弟不听他的话,而且很鄙夷他的断袖行径,在母亲的主导下,亲弟弟和亲哥哥决裂了。
小白很疼陈尽,看见陈尽指着自己鼻子大骂的时候,他几乎哭出来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好像是上辈子的事。
他拉着小光头离开乞儿的人群,往西街走,西街上有好吃的烤红薯,小光头最爱吃。
一大一小拉着手,突然小白‘哎呦’一声,缩回手。
“哥哥怎么了?”小光头咿咿呀呀的问。
小白看着自己的手背上,鼓起一个红包,奇痒难耐,小光头身上怎么还有跳蚤呢明明已经给他洗了好几次澡。
这时一个穿白衫、绿罗裙的女子花枝招展走过,“小断袖,你想男人想疯了,连这么小的都要?”
她是望江楼里的歌女,叫芍药,性情疯疯癫癫,听说是河南的一户望族的女儿,几年前李自成在商洛山起事后,中原打成一片火海,许许多多起家破人亡,山河连并活人一同破碎崩溃离散,芍药的家族被闯军抄了一次,又被明军抄了一次,杀了许多人,她自己被一个明军把总抢去当了三天新娘子,然后卖给人贩,辗转来到桂林。
这女子比小白大了好几岁,也许是早就哭干了眼泪,到现在只是笑。
小白白了她一眼,拉着小光头继续走,芍药在后面又说:“好一个美少年,可惜不理我们女人,跟好哥哥们玩到两腿发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