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大哥白了我一眼,又要打我手心,他真是把我当儿子养了。”
“没有人会上自己的儿子。”蔡微插嘴。
“坦白讲,我那些日子收起性子,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整日乖乖的扫院子,吃饭睡觉,一步也不踏出那个小院,生怕他不要我,那里真舒服,有个老仆侍奉我,有热水可以洗澡,处处干干净净的,比我家里好多了我家破破烂烂的,也没有热水,去到那里之前,我从没洗过热水澡,我很珍惜那里。”
“后来呢?怎么离开他了?”蔡微想催促他赶快讲完。
“他老婆发现了我的事,登门把我赶跑了,我那时候挺傻的,以为秀才大哥会偷偷来找我,我就每天在小院附近转,等了十几天都没等来他,最后一个仆人说,‘老爷让你走远些,莫要再缠’,唉,我当时哭了一下午,跟个女人似的。”
“后来我爷爷去世,我回去看,谁知道家里还是不让我进!母亲让我趁亲戚没来,赶快出去,说我脏、不要脸,从此与他们无关了,以后家产也没我的份,真好笑,谁在乎那点臭钱”
“你还有其他兄弟?”蔡微问。
若是少年的母亲只有一个儿子,她怎么也不会这样对他。
“是啊有个弟弟。”
“那就不奇怪了,你的母亲不必指望你。”
少年在蔡微怀中打了个寒战,“我真没想到她会恨我这么深我明明没有做什么坏事。”
“你还没做坏事?败坏门风,丢尽你父亲的脸面了。”
“你娘的,要你来指责我?”少年掐了蔡微一下。
“我不指责你,只是说明。”蔡微吃痛解释。
“我母亲没几个月也驾鹤西去了,家里更不让我进了——那天我提着一篮柿子,我母亲顶喜欢吃柿子,小时候她抱着我坐在石阶上,仔仔细细的剥开皮喂我吃,甜甜的,很多汁水,我想带着柿子回家,她总会看在柿子面上冲我笑笑,没想到她竟然已经死了,说是伤风。”
“唉。”
“后来我另一个叔叔看不下我流浪街头,让我寄住在他家里。”
“西街当铺旁,陈文府上,你现在的家。”蔡微记忆犹新,少女跟他说过。
“那不是我家,唉,我还挺想他们的我的父母,可是我爱他们,他们却那样恨我,尤其是我的母亲,连父亲的坟墓都不许我去拜,我就是再坏,也是她的亲生儿子啊。”
蔡微想,这就是沉浸竹苑中的人,被这世界抛弃、拒绝、厌恶,像是臭虫。他绝不能沉浸其中,他只是玩玩而已,将来娶妻生子、科举做官,绝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你不体谅他们的难处么?家族代代传到你父母手上,辈辈都是清清白白的,你怎么这样呢?”蔡微道。
“我生下来就不喜欢女子,怎么娶妻生子、开枝散叶,我注定没法让父母满意的。”少年语气平常,不悲不喜。
“你的故事呢?”他问蔡微,“你怎么来的竹苑?”
“下次再遇到我,就告诉你。”
“嘁,”少年在黑暗中不屑道,“你太丑了,还要下次和我来这?有钱没?”
“我不是给你了?”蔡微道。
“那是我姐姐的。”
“好,我再给你二十两。”蔡微从散乱在身旁的衣裳里摸出几锭银子。
二十两能买一个人,或是去烟花巷中找一庸常ji女共度数百良宵,但蔡微喜欢这少年雪白的肌肤,一时间出手没轻没重。
他转身想穿衣裳,少年却搂着不放,拱了拱蔡微的胳膊,“你能陪我睡么?我怕黑。”
“你不是嫌我丑?”蔡微笑道。
“我喜欢你们这些读书人,听人说我父亲就是很儒雅、带着书卷气的儒生,他是天启年间的举人”
“我看你个小家伙,是想你那个秀才大哥了,”蔡微逗他,穿上衣服,留少年自己在床上,屁股下那张粘腻腻的大袍他索性不要了,“我要回家,我是偷偷溜出来的。”
“那我今晚不睡了,我要去大街上去。”少年也穿起衣裳。
“大街上你就不是一个人了?”
“有月亮陪我!”少年没好气的跳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