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哆哆事件在警方紧急成立调查小组后的第四天,有了大的进展。
那天早上太阳才从教学楼中间爬出来,警车鸣笛声就划破了学区的寂静,带走了杨施含。
虽然没有准确消息说杨施含就是这场恶行的罪魁祸首,可好事者不这么认为,他们义愤填膺,已经先于警察、法官,对杨施含判了刑。
杨施含过去干过什么让他们印象深刻的事,此刻都成了她犯下这滔天罪过的缘由。
他们的逻辑是这样的,因为杨施含逃学,打架,抽烟,喝酒,早早混迹社会,跟各种男人不清不楚,总有豪车接送,时不时与人在校门口亲吻所以她找人殴打、侵犯了奚哆哆。
时间很快,眨眼又过去了三天,杨施含再没来过学校,她是凶手这件事仿佛铁证如山。
周五下午放学,杨施含的母亲来到学校,一个打扮妖艳,但遮不住一脸苍白的中年女人,穿着粉色的夹克,脖子和手上戴着旧款式的金饰,胳膊上挎着一个磨破了皮的奢侈包。
所有人似乎又明白了,杨施含这么恶毒原来是因为根儿上就烂了。
于是又开始造谣杨施含的母亲,她那身廉价的行头似乎又成了她是小巷子里那种发廊妹的铁证,他们说她一晚两百,说杨施含女承母业,随她回去给男人洗头发了。
事实上,杨施含的母亲是聋哑人,她那一身打扮,是她觉得所有衣服里最体面的一身。
哪怕是来帮女儿办退学,她也希望她们是体面的。
她在工厂工作,是流水线工人,她的丈夫死于车祸,她独自一人将女儿杨施含抚养大,她没有学问,不会教育,是她让她女儿变成了今天这个社会人渣似的样子,她很抱歉,也觉得对不起女儿。
但谁在乎呢?
这个版本虽然是真的,但真的好枯燥,哪有她是小巷子发廊妹这个版本更具故事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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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饭回来,老赵稳了稳军心,说了几个让人还算欣慰的消息,可就有不懂事的问他:你怎么不说奚哆哆现在什么处境?杨施含又有没有得到惩处,还有江弱做完手术排异现象严重,生命危在旦夕那事,你怎么也不说呢?
老赵的笑容僵在脸上。
我不成熟的时候,你要说,我已经长大了,要成熟,要懂事,那既然长大了,是不是说很多事我就有知情权了?可以参与意见了?那这种时候你藏着掖着是什么意思呢?合着你要我幼稚,我得幼稚,你要我长大,我就得跟吃了激素似的在一瞬间长大?是吗?
老赵没让他继续说下去,把试卷翻开:好了!上课!
这一次这个话题再一次像上一次一样,被强制结束了。
下了课,钟成蹊把nai茶店老板同他说的杨施含母亲的真相告诉林孽:真吓人,杨施含平时是怎么跟她妈沟通的,比划手势吗?
他可以不随那些乌合之众去传播杨施含母女的谣言,但他无法与她们共情。
年纪太小,经历太少,道理也懂得不全,就是会这样。
林孽倒是能共情,但他拒绝。
这个时代,苦没那么显而易见了,因为已经从皮rou过渡到了心灵。每个人都是外头好得很,心里烂得透,都去共情的话,他忙不过来。何况那是救世主要做的事,他只是个也在受苦的普通人。
就这样,这件事从热火朝天地讨论到稀稀拉拉几人谈起,就像林孽事件,再一次被埋进风中,被更新鲜的故事取代了。教育厅的公告姗姗来迟,通报了六中在此次事件中的不恰当处理,然后将反校园暴力条款条规下发至每个大高中小私、公立学校,要求人人背诵。
晚上,省卫视新闻再次提及此事,这一次可能是基于舆论压力,很细致地公布了真相。
杨施含喜欢郭加航,但郭加航喜欢奚哆哆,杨施含气不过,便找到她在校外认识的地痞流氓们,想教训一下奚哆哆,出口气。
她本来只是想搞一出恶作剧,但那些人不受她掌控,就连她都是他们玩弄的对象,她主动送人给他们玩儿,他们怎么会放过这么一个享乐的机会?
他们无视她的苦苦哀求,一个接一个对奚哆哆拳打脚踢,还拍了视频在他们圈子流传。
最后,施暴几人因故意伤害罪被判处八个月到四年不等的有期徒刑。杨施含被判了两年六个月。
好像是尘埃落定了,但他们对奚哆哆造成的伤害,几年牢真不够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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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时间,同样的nai茶店,同样的钟成蹊和林孽,一杯nai茶,一杯咖啡,老板端上饮品时跟他们闲聊了两句最近的热闹。
奚哆哆事件后,他们学校管得严了,最近还真没什么热闹可看,只能扯一会儿淡。
钟成蹊看到老板无名指上的戒指,眉飞色舞地说:要结婚了?
老板低头看向无名指的戒指,伸手摸了摸:嗯。
同学。
钟成蹊不信:现在还有同学能够结婚的情况?我以为都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