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唇经过一阵又一阵辗转的厮磨才得以空闲,亚尔曼被亲得身体发软,全靠支在身后的手臂才能维持腰部的平衡。
注意到对方的目光紧盯着自己手掌下凹陷的床铺,他后知后觉亲吻停下的原因。反射性收回手掌,更加鲜明地验证结论。卡尔的控制技能失效了,他现在可以自如活动。
卡尔在等他回应,那双褐色的眼睛如此诉求着,回应刚才那些亲密的接触,他是推拒厌恶还是怦然心动。
亚尔曼没有办法给卡尔回答,他的心思不在那些情情爱爱的事上,他只想跟对方仔细谈一谈,谈谈死亡,谈谈命运。整个世界里,玩家加上有上万人,几万分之一的几率,为什么偏偏喜欢上他?喜欢就喜欢吧,感情也不是自身可以轻易控制的东西,怎么偏偏就卡在隔离程序启动后拦住他动手动脚。
但凡有一处偏差半点,都不能像现在这样无可挽回。
他有千言万语,出口却只是一句责怪:“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这是一句责怪,不是责问,因为他并不需要对方的回答,他只是承受不住自己一个人承担所有的真相。他试图用严厉的语气将不安宣泄。
亚尔曼想过将真相告诉对方。
你要是知道自己身处的绝境,还会做出同样的事吗?
可他不知如何开口。要想讲清来龙去脉,就不可避免会提及自己制作隔离程序的缘由。他将生生剖开自己软弱自卑的一面,展露给陌生人观赏。剖析内心比扼杀rou体更加残忍,亚尔曼的恐惧无法向良知妥协。
身前的人却似乎会错了意,将他的挣扎与沉默认作是某种柔和的、善意的东西。卡尔笑着递给他一块蛋糕,说是补充好力气才方便谈谈。他接过瓷碟,食不知味,甚至自暴自弃地希望对方直接在蛋糕里下了安眠药,他就可以栽倒睡去,躲进梦里清闲。结果卡尔剖析了一番自己的心路历经,竟然真的喂给他会强制睡眠的药剂,把他放到床上,用绳子捆住他的脚踝。
亚尔曼在心底长长地舒了口气,宽裕的时间来思考今后的安排总是好的。他现在正需要一个人在黑暗中静静,整理各种情报交织在脑中的一团乱麻。
首先是关于他自己。按照原定的计划,他现在应该躺在自己骑士之城斯沃德的卧室里,一边听着魔石留声机放映的音乐,一边整理珍藏的各式宝剑。在第二天的晨光中,他会骑着他的爱龙,接手斯沃德最大的城堡。将是他一个人的乐园,他可以对它随心所欲。小到修改的设定,大到变动整个世界的地质地貌,只要给他一点时间,他都能办到。
但是现在,显而易见,他不能把卡尔丢在一边,独自享受美好的未来。他的负罪感让他留在卡尔身边,见证最后的结局。
既然决定在对方生命消失前与他相处一段时间,亚尔曼就需要多了解卡尔一些。
目前为止,他只知道对方的名字叫“卡尔”——从系统界面看见的;身份是玩家;职业他还真没注意。随手再次入侵卡尔的Cao作界面,他看到了空白的职业栏。竟然三个多月都没选定自己的职业,在玩家中也是异类了。
至于更私人一点的信息对方刚才的剖白,是不是提到了“生日”,“告白”什么的?他之前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并没有仔细思考对方的话。“告白”作为关键词,匹配上亚尔曼记忆中的一个匣子。
一星期前的下午,是有人当面对他说过“喜欢”。他记得对方泛白的手指,紧紧抓握一只银灰的十字架,像是虔诚的信徒在祈求爱神垂怜。亚尔曼从未跟男性交往过,也未曾发觉自己有那方面的兴趣,可眼前这个红到耳尖的人,让他有想要试试看的欲望。毕竟他是个从不想把自己的人生限制在一条窄路上的人。
如果不是他已经在制作隔离程序,说不定就顺势答应下来了。可他已决定逃离真实的世界,他大概不会再见到这个单纯的牧师了,即使很残忍,他也不能给对方妄想的余地。
等等,牧师。对了,那人穿着白色的袍子,手上又拿着十字架,亚尔曼很自然地认为对方是个牧师,还暗自疑惑自己是在何处受过对方的治疗。而卡尔,他穿着黑色的连身衣,腰间别着短刃,亚尔曼先入为主地将他当成了一名刺客。
牧师和刺客,骑士大人显然没法一开始就将两人联系在一起。
事实上,这里没有牧师,也没有刺客,只有一个随意乱搭装备的无职业者卡尔。
在认清真相的一刻,亚尔曼又滋生出不详的预感。他面无表情地打开对方的背包空间,果不其然,看见了战士的剑与盾,魔法师的袍子和法杖,德鲁伊的披风,各种职业的各种服装不一而足。
他想,他知道自己现在有什么事可做了。
他和卡尔一定见过不止一次,他要旁敲侧击将以前的交集问出来。]
如果卡尔最后无可避免地迈向死亡,至少自己还能用那些记忆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