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曼的人生,以高三暑假的毕业旅行为分界线。
在那之前,他最大的烦恼不过是如何从兄妹四人中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他父母年轻时共同创业,创立自己的品牌,在多个领域有所建树。他自出生起,就享受着优渥的生活。
物质的富足,便让人有余力去追求Jing神的满足。林曼的父母从不约束孩子的天性,林曼兄妹四人自然发展,个性十足。
大姐喜欢天文,毕业后考进了宇宙观测局工作。
二哥喜欢动物,这两年随工作室扎根在了热带雨林。
林曼排第三,10岁时编的跳伞小游戏为林父林母在游戏领域捞到了第一桶金。当年也算被周围捧在掌心夸,风光无两。可惜林曼最大的个性不是擅长编程,而是三分钟热度。今天在写代码,明天就跑去夜拍,后天退掉摄影大赛的邀请函,跑去海边。再隔一天,由于想念海滩的风光,他报了一个游泳班。
林曼不想把自己的人生限制在某一条路上。
有趣的事那么多,错过哪件都令人遗憾。
林家最小的女儿却当面怼过自己哥哥:“你又没长三头六臂,哪有那么多Jing力面面俱到。醒醒吧哥,你只是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林曼不满:“你自己不也什么都做不好,哪有资格来说我。”
他妹骄傲地挺起胸脯:“我早就跟小艾约定好了,陪他一起研究改良他家祖传的恋爱养成游戏。现在已经在测试模拟人格系统了,这可是在为纸片人能脱离创作者自我思考而奋斗。”
林曼永远无法理解,为什么他妹自己谈着真枪实弹的恋爱,却热衷于帮别人在网络世界里找虚拟男友,或者女友。
虽然不乏有人担心林曼的未来,但他自己坚持这样的生活方式,并惬意地沉溺其中。
直到高三暑假。
一朝毕业,大家考去了天南海北,很难再有机会像这样齐聚,他们便把毕业旅行地点选在市郊的山上。登上山顶,能纵览整座城市的全貌。
然而那天傍晚,没有人看到城市的夜景。逃窜的时空偷渡客将虫洞开在山腰,飞行器刚一探头,还没来得及转弯就撞上裸露的石壁。翻滚的碎石,坠落的飞行器和漫天土灰中好友的惊声尖叫,这些构成林曼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景象。
突如其来的灾祸没有任何防范的余地,最终的结果只能依赖幸运女神的青睐。
林曼认识的人中,有的长眠不醒,有的余生依赖义肢生活,也有人只是擦破皮,睡一觉起来就结好痂了。林曼没那么好运,也没特别不幸,他的脊椎错位,压迫腰部神经,除了不能剧烈运动,日常生活倒是并无大碍。
虽然不是不能手术矫正,但成功率太低,风险过大,一个不慎,瘫痪在床失去所有行动能力。
理所当然,林曼选择了药物治疗。
适应疼痛是个漫长的过程。
刚开始的时候,即使平躺在床上,也能时刻感受到腰部坠痛,林曼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他又不愿使用安眠药物,担心形成药物依赖,只在痛到直冒冷汗,才服两片止疼片。药物起效,麻痹神经,他才能陷入一段浅眠。
这样的状况在两周多后才有所好转。他不动身体的时候,不会再有异样的感受,可哪怕只是轻轻挪动腰部位置微调睡姿,便有一股子痛感扎进他的脑子里。
林曼不怎么乐意把自己的痛苦表露出来。咬嘴唇,掐掌心,扣床板,他很快就摸索会了分散注意忍耐疼痛的诀窍。这并非是他争强好胜。要是你同一间病房里,左边住着你截断右腿的老师,右边住着你半身瘫痪的同学,你也不好意思成天叽叽歪歪地喊疼。在这样的对比下,脊椎错位倒显得微不足道。
等出院回家看到玄关新买的轮椅和拐杖,林曼更是把嘴巴死死地拉上拉链。他可不想上大学第一天就成为校园里一道引人注目的风景线,这两样东西还没拆封便被他恨恨锁进地下室的储物间。
他不表达,久而久之,周围人也真的信了他伪装出来的云淡风轻。
他在开学一个多月以后去了大学报到,除了不参与激烈的体育活动,正常地上课,正常地生活。
和从前最大的不同,似乎只是不再到处乱晃,大部分课余时间都留在电脑前。
只有林曼自己最清楚,水滴蓄久也能穿石,每一次轻微的动作都能牵动的痛感,日积月累,怎么可能轻松地忍下来?他在连绵的疼痛下很难集中注意力,身体也给予他诸多限制,与其把事情搞得一团糟,不如尽量减少接触必要以外的兴趣。他收起了相机,剪掉了游泳卡,把登山包送给了二哥。
林曼重新开始写代码,并花大量时间在这上面,甚至软磨硬泡,让父母同意他加入他们新开发的沉浸式游戏的编程团队。
他并没有对写程序抱有特殊的兴趣,只是在这方面有几分天赋,所以在出事之前填报大学志愿,报的也是计算机专业。
做自己擅长的事,让他有一种安全感。现在的他依赖这种安全感,能将他从否定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