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游的尘埃在夕阳的光线下闪着细碎的光,白珞珈原路返回,一身狼狈地回到他的卧室。
李妈兢兢业业做着本职工作,不去打搅她看顾了十几年的小少爷。甭管白珞珈究竟在不在里头,这都不是她该过问的事情。
他喘着粗气将自己锁进浴室里,关上那扇连通卧房的门,隔绝了外头一切喧嚣。
白珞珈埋着脑袋,去嗅衬衫上的味道,隐秘的yIn靡,浪荡的从来不是衣物,而是衣衫底下裹着的他。
异母大哥喜结良缘,在白家上上下下都喜气洋洋的这一天,他痛得想要了结生命。
在固若金汤的世界里,白珞珈开始闷声哭泣。
记忆里梁青从来没有哭过,他甚至连话都不怎么说。白先生忘记了,白汝成忘记了,那三个兄姊也都抛到脑后,他们全都不晓得梁青不是真的哑巴。
白夫人记得,她每隔一段时间会去提点梁青,让他演得像些。但白夫人也不爱时常见他,她毕竟不年轻了,是个年老色衰的女人,见着鲜活的生命,总要替自己不值,久而久之,心情也会变差。
她做善人做出了瘾,领回梁青后,甚至在家里办了个小型的慈善会,养了好些无父无母的年幼孩子。有男有女,无一例外是都长了一张粉雕玉琢的脸。
白珞珈心里惦念着白汝成说的那句瘦马,小孩子对不理解的事物总是分外关注多些。纵使白夫人后来又领了多少漂亮孩童回家,他也只将视线黏在梁青身上。
只有一个圆脸的姐姐,白珞珈对她有几分印象。他和梁青有一回坐在屋顶晒月亮,那个姐姐浑身光裸的躺在花圃里,身上压着穿戴整齐的白汝成。
白汝成像一条发情的公狗,耸动个不停,在月亮清晖下发出难掩兴奋的闷哼声。
梁青捂住他的眼睛,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小珈不要看,没什么好看的。”
没过多久,那个姐姐离开了白家。
白珞珈请同学到家里做客,大门打开的一瞬间,一个瘦骨嶙峋的骨架子扑到他身上,哭得不能自己,声声哀求,“小少爷,小少爷,你带我进去吧,我受不住了,我要见——”
他仔细端详了凌乱头发下的那张脸,女孩的名字已经滚到舌尖,妈子就领着仆人过来封住了她的嘴。女孩的哭叫声塞回了喉咙里,妈子昂首挺胸,“小少爷和同学进去吧,厨房备好菜了,不用管这疯乞丐。”
白珞珈说好,临进门前扭头看了一眼,已经瞧不见人影了。
饭后送走同学,白汝成哼着小曲儿进了门,客客气气地和他打招呼,小弟,今天不念书啊。
白珞珈破天荒地喊了他一声大哥,连白汝成都惊住了,顿住脚步,心里七上八下的,摸不透他这个不足为患的弟弟究竟想说什么。
“大哥,”白珞珈站在他面前,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和他说,“我刚刚看见梁钰姐姐了,她说她想见你。”
白夫人收养的所有孩子都和她姓,梁钰就是他刚刚想起来的名字。一句话都没说完整,但白珞珈知道,她要见的人就是白汝成。
“胡说什么呢小弟,”白汝成脸色登时变了,不自然地向他澄清,“梁钰不是去英国读书了吗,你怎么能见着她的,看错了吧小弟。”
白珞珈不和他争论,点点头,“可能是我看错了,其实也不太像,梁钰姐姐好像没有那么瘦的。”
他卷起袖口,晃了晃胳膊,“大哥,那个女人这里都是伤,好吓人呀。”
白汝成胡乱安抚了他几句,逃也似的往楼上走,楼梯被他踩的轰隆作响。
白家那栋小楼,俨然是一所福利院,养到十五六岁,白夫人就将他们送出国去,到不同的国度去念书。
当然,白夫人是这样对外宣称的。除了面容惨淡的梁钰在走了以后还露过脸之外,白珞珈也再没看过那些人学成归来,报一报白夫人当年的养育之恩。
梁青在白家生活了很多年,那栋小楼里曾经来来去去过多少人,最终只留下他一个。梁青是个例外,他是白夫人手里的法宝,也是第一个住进白家的外人,自然和那些凡品不同。
他那么平静,他每天都过活得好像灾祸永远不会发生,未来永远不会到来。
我能做什么?我能为你做什么?
梁青的回答不如不回答,一句没有着落的希冀,侧面印证了白珞珈的无能。
空房子里只剩梁青一个人,他早迟要离开白家。每多活一天,白珞珈离心死就越近一天。他在外头好风光,他是爸爸最受宠的小儿子,是白夫人也要敬他面子的小少爷,但谁都不知道,他是个什么都做不成的废物。
没有人知道,他怕得要死,闭上眼睛就是上了锁的小楼,他用偷偷配的钥匙打开铁锁,站在里头收拾房间的妈子给他下了死亡通知书。梁青啊,他走了,他也出国了,去某个很有名气的学校继续念书去了。
如果今天可以死掉,白珞珈会死在今天。
叫白家所有人记住,白汝成的洞房花烛夜,就是他的送命日。白珞珈什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