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引入彀中,跳进这个无法破解的局。数月之前,戚宝山派遣严小刀去“云端号”上钓鱼,一定不会想到,短短几个月之后的今天,自己会成为海面上被四面围捕的一条大鱼。而十五年前戚宝山衣锦还乡。往煤山上豪掷五十万现金时,也一定想不到今日他父子之间有此一战。两人之间划开一道立场分明的楚河汉界,谁都不准备妥协。
围追堵截的白鲨船队不断接近轮船。
严小刀咬住下唇,无从选择,猛地伸掌扑向戚爷,试图徒手抓捕!
戚宝山掏枪指向他:“别动。”
严小刀在枪口下刹住脚步,面目凝重。
戚宝山警告:“小刀,往后退,不要过来。”
严小刀轻声道:“干爹,你会对我开枪吗?”
戚宝山惨淡一笑,反问:“如果是你现在拿枪指着我,你会开枪吗?”
严小刀摇头:“我下不去手。”
“我也下不去手……虽然今天是你背叛我。”戚宝山哑声说,“我养你这么多年,我舍得吗?荣华富贵你不要,远走高飞你不愿意,父子情你说抛就抛掉了,你偏偏就要把我逼到绝路!你最终还是选择了他!!”
……
许多细腻复杂的感情,这些年已经说不清楚,早已超脱于那些心猿意马的闲来撩拨,超脱出粗俗浅薄的rou/体之欲,这更像是某种深刻的情感依赖和占有欲/望。
或许每个人内心深处,都藏着一座孤岛,都体味着百年孤独,轻易不愿剖开示人,在寒冷的冰河上漂流着。每个人都渴望能够找到一处依附的陆地,一处寄生的巢,都孤注一掷近乎疯狂地不愿撒开自己手心里掌握的感情和财富……对峙、撕裂和分离的这一刻,注定痛苦煎熬。
有时索求不多,两碗手擀的打卤面,几碟下酒小菜。
或者再来一次头冲脚、脚冲头的同床共枕。
然而,这些在凌公子出现之后都已成为奢望,不会再来。凌河的分量对于他们脆薄的父子关系,就是摧毁性的彻底碾压。
只是今天,严小刀感到自己才是被无情地推拒开来、离岸边越来越远的孤岛,内心突然起了一阵风,泛起一片孤寒的涟漪,失去了很多他珍视的东西。他仿佛又回到十多年前,那时他衣衫褴褛地站在村口,他身后是烧成焦灰的房屋废墟,山上的坟头飘着白幡,孤魂野鬼的嚎啕在耳边回荡,煤山上那些残暴狰狞的面目撕嚼着他的血rou。他所亲历的人间种种,带着血色溅射在他眼前的甲板上!
他从来不愿向旁人表达这些,这二十多年来孤儿的人生,身边能称得上亲人的,原本就没有两三个。
难道得到某种情谊的同时,一定要同时失去另一些情谊?
二者竟不能共存,这一刻撕心裂肺。
严小刀眼里聚集水光:“对不起干爹,我喜欢他,我一定会选择他,我绝不会离开他。”
戚爷以枪口所指,没有再说话。
严小刀自知今天大事未成,徒留一生遗憾,心里太难受了,但戚宝山这一次瞒天过海釜底抽薪将他逼入死角,让他失望和心灰意冷。
严小刀抬手遥指码头方向:“干爹,咱爷俩的老家都在那里,您要是能想通了,赶紧回家吧。”
他随后深深看一眼对方:“儿子不孝,今天向您告个别。我从这里跳下去,您就当我往自己身上戳了三刀六洞,从此各走各路,干爹您多保重。”
这话其实是意料之中,但说出口时严小刀胸口大恸,而戚宝山满目震惊。
严小刀最后一眼看到戚宝山枪口发抖,终究没有对他开枪。他转身也没有犹豫,翻越船舷栏杆,纵身投入滚滚波涛之中。
跳下去就是万丈波涛,跳下去就是恩断义绝。
严小刀投海,瞬间彻底被高涨的风浪吞没,身影从海面骤然消失,只留下一丛白色的泡沫。
所有人大惊,一大半数目的舰艇赶忙调转方向,向投海地点疯狂驶来,却眼睁睁瞧着那一丛泡沫也在视野里消失了,甚至找不到严小刀具体是在哪里坠海的。
凌河驾驶的快艇在风口浪尖上猛地一颠,整个艇身几乎要掀翻到海里,失控一样斜着冲去,把坐在后面的毛姑娘吓得大叫,“祖宗您会不会开船啦!”
凌河的情绪同样失控。他好像见过这样的场面,小刀坠海。
不对,是坠河,而且就是他亲自下了狠手,将小刀的车子撞下观海大桥。
在他脑补的那一番景象中,小刀连人带车就是这样坠落河道,被激流吞没。他今天终于亲眼见到这样的场面,才领会到这一瞬间尖锐而钻心的恐惧。海面波涛汹涌,像一头饥饿的巨怪张开青黑色的大嘴,喷射着泡沫,吞噬这纸片一样轻薄的身影太容易了。
约莫一分半钟之后,与那丛覆灭的白色泡沫有相当一段距离的地方,突然冒出一点黑影,活像从海底跃出来的,破浪而出!
墨点逐渐化作一个强健有力的身影,在海面现身之后还喘了一会儿,歇息片刻,环顾四周开动人脑GPS找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