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素12500U/d,2g纤维蛋白原静脉滴注。”
蒋天遥只觉得耳边嗡嗡的,平时熟悉的流程仿佛变成了外星语言。他在那一瞬间倍感沮丧,因为他完全没有办法有效地让思维集中起来。
“你不适合呆在这里。”一个同事把手搭在了蒋天遥的肩上,温和地试图把他推出隔离区,一边走,一边安慰他,“Jiang,先出去休息一会,我们一定会尽全力照顾好他的。”
蒋天遥也知道,ICU里最不需要的,就是病人家属。主观上,他现在很难冷静,的确应该离开。
隔离区的空气让他感到窒息。
这段时间,蒋天遥见得太多了——患者的病程或长或短,但几乎所有人都会经历三个阶段:发烧、呕吐、全身出血性休克、弥散性血管内凝血、死亡。
休克是一个非常不好的征兆。
他无法平静。
最后,蒋天遥换了衣服,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走到了诊所外的空地里。夜已经深了,除去被吃掉一半的月亮,以及不远处一台他们架起来的白炽灯,这里的夜晚几乎没有光源。
凉风习习,虫鸣四起,他一仰头,就能看到无数小黑影绕着灯光旋转。不过,令蒋天遥诧异的是,灯下竟然还站着一个男人。他一身紧身军绿迷彩,靠着灯下铁架子在喝酒。
蒋天遥这几天太忙了,压根没注意那群雇佣¥兵的去留。这会儿他才感到几分奇怪,抬眼恹恹地瞥了叶戈一眼:“还没走?”
毕竟,大部分人都避瘟走了。
叶戈晃了晃手里的伏特加小瓶,小小地呷了一口:“接了新任务,和维和部队一起,怕隔离区暴动。”
蒋天遥点了点头,没接话茬。
“你这什么表情?”叶戈上下打量了蒋天遥一眼。或许是平时工作里出生入死习惯了,男人说话带着一种几近残忍的直白:“怎么,男朋友死了啊?”
“没有!”蒋天遥骤然瞪圆双眼,压抑许久的情绪喷薄而出。“当”的一声,他把叶戈重重推到了架子上,声音沙哑而颤抖:“你他妈会说人话吗,啊?”
“没死?”叶戈没还手,但他双眼危险地眯起,语气里满是嘲讽,“那你哭丧个屁!”
蒋天遥:“......”
是啊。人还没死呢。哭个屁啊。
但是,他有办法吗?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科学家,有办法吗?要是意念能治病,这个世界上还需要什么医生。
蒋天遥意识到自己有些情绪失控,这会儿总算冷静了一点。他背靠着灯架,慢慢蹲了下去,双手交叉抱住膝盖,再将脑袋埋进双臂之间。可是,哪怕是这个姿势,也没有办法让他感觉到丝毫安全。
有时候他会想,不知道谢昭会不会在某个瞬间后悔——他会不会后悔自己因为“埃博拉特效药无利可图”所以拒绝投资研发?蒋天遥总是忍不住想,如果药企有大把的资源投入研发,那么现在,他们是不是就已经有了解决方案,而不是寄希望于一款都还没能走出实验室的测试品。
但有时候,蒋天遥又会忍不住自责。
如果不是因为他,谢昭怎么可能来这种犄角旮沓受罪。如果他不来,谢昭就不会生病。就好像,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一样。
所以,为什么生病人的不是他自己?!
他为什么就这么没用呢?
每一份自我质疑都好像是一道火辣辣的鞭痕,抽得他灵魂遍体鳞伤。蒋天遥觉得自己好像被塞进了笼子再浸到水里,灭顶的无助感,刺骨的寒冷,他无法挣脱,也无法呼吸。
曾几何时,他对这种感觉十分熟悉。然而,记忆里那个会无条件拥抱自己的男人,此刻却躺在重重隔离墙之外,身上插了那么多的管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叶戈伸出脚尖踢了踢身边的人:“小医生,醒醒。”
蒋天遥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在震动。叶戈对亮起的布袋一努下巴:“喏,有人找你。”
蒋天遥费力地咽下一口粘稠的鼻涕,使劲一抹眼睛,这才抬头掏出手机,发现是他们埃博拉诊所项目负责人打来的电话。
“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看。”接完电话,蒋天遥短暂地Jing神一振,挣扎着站了起来打算回诊所。
没走几步,叶戈在身后又喊住了他:“喂,小医生!”
叶戈眼底露出几分醉意,一扬手中的酒瓶子:“他都还没放弃,你加把劲啊!”
蒋天遥回头看了他一眼,用力点了点头。
叶戈目送他一路小跑回了诊所,仰头又喝了一大口酒,最后他对着空气,把剩下半瓶浇在了地上。
“哐当”一声,玻璃酒瓶被丢进附近的垃圾桶,叶戈醉眼朦胧地掏出脖子挂着的银项链,低头吻了吻上面两块刻着编号的铭牌。
夜风里,男人低声呢喃:“你也还没有放弃,对不对?”
回诊所后,蒋天遥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电脑,刚才组里负责人告诉他美国病毒实验室寄来了第二次检测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