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蓦远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
腰酸伴随起身的动作直冲脑髓,他咬咬牙,撑住身后挤得棉花内絮一边倒的枕头,磨磨蹭蹭地坐起身子。床上就他一个,失踪三个月又不知道从哪儿忽然冒出来的小混蛋摁着他做了一晚,做得人昏昏沉沉的大脑断了片儿,第二天睁眼人又不知道到哪儿去,一点体温都没为他留下。
阳光刺目,在空调罢工十几个小时后的房间蒸腾发酵,整个房间如同烤炉般将人热醒,安蓦远撑着昏沉的脑袋,伸着每根手指都像被人拿着锤子乱砸一通的手掌在床上摸索,摸了半天只摸到好几个用过的打结安全套,他才叹息一声,弯下腰,在床边散作一团的衣服下面找到空调遥控器。
在手术室高度紧张地连轴转了好几天,刚放年假又被强拉着做了一晚,安蓦远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感叹一声自己好惨了。他放弃继续寻找手机,也不管沾满了不明ye体又干涸成一片片污渍的床单,盯着空调的出风口思考人生。
夏天啊,夏天不就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吗,他想起自己十六岁的时候,应该也是这样的午后,中考结束的他一觉睡到生物钟罢工,周围租房的同学都在昨晚各回各家,只有他无处可去,也就是在那样醒来后茫然的午后,那个男孩在未来的十二年永远地占据他生活的一席之地。
那个男孩啊,安蓦远眨眨眼睛,脑子里回想的还是陆玼刚到他腰时的模样,男孩总是不太高兴的脸,咄咄逼人的嘴和刻薄的性子,和长大后几乎没什么两样。要说有什么变化,Yinjing的长度和大小倒是值得吹嘘一番。
或许身高也能......这么想着的安蓦远只好灰溜溜地爬起来,当年的小孩如今都能把自己摁着Cao了,自己还怎么好意思躺在床上意yIn小男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薛定谔的往事。
然而他还没撑着自己的腰龇牙咧嘴地从床上坐起,一阵催命式的铃声急冲冲地窜进耳道。他平时工作不能被外在事物影响,虽然找他最勤的也只有各种银行发来的短信,但手机一般是静音,这炸耳膜一样的音量一猜就是昨晚陆玼帮他调的,他知道安蓦远手机的密码是他生日,恃宠而骄一样一有机会就抢过手机视察一番,做些会给他添麻烦的小手脚。
安蓦远只好不顾散架的身子匆匆下床,在床底捞到自己的手机。
“喂?”
“安医生中午散伙饭不给面子啊。”
含着怒意却刻意带着笑的女声把安蓦远吓得一个激灵,他这才想起来来医院实习的柯大小姐刚刚结束实习期,挥挥手就预约了一家高档餐厅,美名其曰散伙饭,实际上是换个地方和各位医院共患难的战友联络感情。
“柯,柯淋......”安蓦远的声音直发抖,大小姐发脾气的样子他可是见识过的,那场面,一般人真的承受不起,“抱歉啊我起太晚了,真不是故意放你鸽子。”
“哼——得了吧,你那老干部作息我不知道吗,早上六点起来浇你一阳台尊贵的花,能早睡就早睡,我饭席刚结束诶,你敢说你刚醒吗。”
“那个,呃,我真的刚醒......”
“......”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但嘈杂的音乐声也能听出来那边很嗨,很好,看来大小姐也没那么生气。
“那作为赔罪你可得来了啊,”柯淋像是刚刚和别人说了几句,没听到他的答复,“我把地址发给你,打飞的也得给我过来!”
安蓦远想了想一群年轻人扯着嗓子嗨的样子,又摸了摸自己还在酸痛的腰。
“这次算了吧,是我不好,我下次请你吃饭。”
安蓦远说得诚恳,柯淋那边人蛮多,音乐和人声几乎要盖过她声音。,
“啊?你今天很奇怪诶,啊算了,安大医生看不起我这姑娘家,怎么也不领情啊——”
嘴上说着调侃的话,语气倒是蛮漫不经心的,安蓦远哈哈两声,祝他们玩得开心就打算把电话挂了。
“等一下,我有个事要提醒你一下。”
正打算挂断的手指停在空中,安蓦远又把耳朵重新贴上手机:“什么?”
“虽然是小道消息,呃,这里人有点多,我出去一下,”他听到那边的杂音由大变小,在关门声后彻底化为乌有,柯淋严肃的声音传来:“我听说陆玼回来了,你要小心一点。”
安蓦远一愣,心说你这小道消息来得也太晚了。
“嗯,我会注意。”
“那挂了,那边叫我呢。”
“好,玩得开心。”
电话挂断的声音有点长,安蓦远像还没回过神一样盯着手机屏幕。
桌面壁纸是手机自带的,连安装的软件也是最基本的几个,通讯录里倒是塞了不少人,但打过电话的却只有零星几个朋友。
并没有陆玼。
说来奇怪,陆玼神出鬼没之后第一个找上的永远是他,他知道安蓦远的手机密码永远是他生日,知道安蓦远放假的时间,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在哪里,甚至知道怎么保持一个安全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