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羽回到朝阳馆已过子时,朝阳馆漆黑一片,只有一盏宫灯孤独亮着。
一小童靠着门扉甜甜睡着。
昏暗灯光下,小童粉雕玉琢的小脸可爱至极,仔细看,五官与蛊羽有一两分相似。
蛊羽微微一笑,俯身抱起染七。染七惊醒过来,见到蛊羽,马上放松,如一只睁不开眼的小猫咪,抱怨:“二叔,您怎么现在才回来?”
他未醒,嗓音软哑,话也说不清。蛊羽戳了戳他额头,温声责备:“说了多少次,不必等我,夜里不早睡,以后可长不高了。”
染七鼻子里似是哼了一声,伸手搂着蛊羽脖子,他迷迷糊糊不清醒,很快又睡过去,红润嘴唇还无意识嘟囔:“二叔我想爹了我们何时回家我藏了些东西,想拿给爹看”
后头的话全塞在喉咙里,半句不清楚。蛊羽亲自将染七抱回距离自己寝房最近的厢房,给小家伙脱了鞋袜,盖好被子。
蛊羽想了想,自从俘获妖王回城,诸事繁杂,自己已数月未回家,累得染七也不能回去。恰逢军务处理了大半,不若明日告假归家,也有些事情需要交代。
染七是蛊羽的大兄长虚危的嫡长子。蜃龙一脉中,虚危长蛊羽三百岁,声誉和修为都高于蛊羽,然他性格耿直执拗,不屑人情世故,故远离朝堂,沉浸在军营里,如今是大名鼎鼎的蜃武将军。
蛊羽想起兄长,再怜惜望一眼染七,默默无语走出。
翌日清早,染七得知可归家一日,高兴得快要蹦起来,早膳胡乱吃两口就跑回房收拾细软,没多久又哒哒气喘吁吁跑过来,手里捧着一大堆玩物,期待看蛊羽:“大人,这些东西我能带出去吗?我想把这些分给弟弟们。”
“你若是好好吃完早饭,就可以。”蛊羽刮了刮他小鼻子。
染七不好意思的脸红,放下匣子,乖乖坐好:“大人,染七失礼了,只是好久没回家,染七太激动了。”
蛊羽不以为意微笑。
用完饭,染七犹豫半晌,拿着一把最Jing致的匕首问蛊羽:“重九哥哥会喜欢这个麽?”
蛊羽觉得轻快心情都被“重九”二字搅坏了,他敷衍:“你送什么,他都会喜欢。”
染七拿着匕首看了又看,咬着嘴唇:“他若不高兴,爹爹又要生气。”小孩肩膀耸动一下,脑袋垂下,没方才那样兴奋了。
蛊羽眸光冷了些,伸手揉了他脑袋:“你才是家族的嫡系长脉,不是那个来历不明的小子可以比的。”蛊羽修长有力的手指抬起染七的小脑袋,郑重凝视小家伙,“你爹现在行事荒唐得很,你可不要受他影响。”
“我”染七到底年幼,大眼睛里藏不住的畏惧,“是,大人教训的是。”他垂下脑袋,又忍不住小声辩解,“爹只是看重九哥哥可怜他他没有”
蛊羽不再多言,吩咐侍从备车。
二人早朝之前出宫归家,马车在繁华的王城穿梭,小半个时辰就到了巫山脚下古朴别致的园林别墅,整个别墅围山绕湖,延续出好几条街市。
蜃龙一脉是家族群居,所有宗脉根系必须系在一处,蜃龙某些宗族弟子或派往远处做官,但主宅必须在巫山园林内,死后灵位才能入家族墓地。至于诸多的旁支,则无此约束。蜃龙一脉是龙族中最团结的,比起应龙以强者为尊,蜃族以家族血脉为大。
数千年之中,忤逆另类的蜃龙不少,但是像现任蜃龙家主虚危这么荒诞的也不多。
蛊羽带染七回主宅,拜见了父母后,回到自己府内。诸多族人纷纷来参见,有嘘寒问暖的,有公事相托的,也有打探宫中势力的,还有好奇烛龙九Yin的。蛊羽嫌麻烦,索性推了大半,只召见几个重要的。诸事安排妥当,已是下午,有侍从传话,家主设宴相请。
宴席设在风月亭,四面环水,用珍贵薄纱为帘罩住四面,挡去虫蚁,亭中一张方桌,摆卖佳肴美酒,家主虚危端坐主位,正室夫人陪坐侧首,两旁立着六七人,一边是蛊羽的同胞兄弟们,一边是宗脉子侄。虚危有六子一女,其中年岁最长的儿子是重九,嫡长子是染七。
蛊羽身着华服,儒雅清逸,他被侍从引入亭中,余光扫到站立左侧首位的是重九,而染七站在重九下面。他心下不悦,面上微笑着给兄长与嫂嫂行礼,虚危拉了他坐在身侧,其他人也按秩序入坐。
兄弟相见,尽叙胸怀,虚危为蜃族家主,举手投足带着不容违逆的威慑,其他人难免拘束放不开。蛊羽和虚危是一母同胞,最亲密的血缘,蛊羽是蜃龙之主,在外代表整个蜃族立场;虚危是家主,他自知计谋不如蛊羽,索性全心全意支持胞弟。二人配合无间,蜃龙一脉日渐兴盛。
蛊羽与兄长推杯换盏,玩笑道:“染七在宫内可是无时不想念长兄,得子如此,实在万幸。”
染七身体绷紧了一下,紧张起来。
“你若喜欢,让你嫂嫂给你安排几位贤妻,还怕没有孝子?”虚危打趣蛊羽,一眼也不看染七,“来,饮酒。”
蛊羽饮下杯中酒,多看重九两眼。重九似乎意识到,抬眸去看蛊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