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一辆驴车慢悠悠地行驶在野外小道上,车上稻草堆里躺着一个红衣少年,头上罩着一顶草帽,翘着二郎腿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少年身边坐着一只猴子,面朝夕阳,油光水滑的皮毛被镀上一层金光。
“吁——”驴车慢悠悠驶到城门口,赶车的中年汉子一声吆喝,拉住套驴的缰绳。
纪绯川推开草帽,打着哈欠坐起身来抻了个懒腰,“怎么就停了?还没进城呢。”
中年汉子用搭在脖子里的毛巾擦了擦汗,“城里宋员外家死了人,晦气!这么热的天给你拉到这儿,知足吧,赶紧把那二两银子结了。”
纪绯川跳下车来,坐上车头,笑嘻嘻地蹭了蹭那人晒成古铜色的膀子,“我现在手头钱用光了,哥哥要是瞧得上我——”
“滚你娘的!”那人一听没钱立马翻脸,当胸一脚把纪绯川踹下车,骂道:“哪里来的兔儿爷,缺Cao屁眼的你上窑子里卖去,白耽误老子半天功夫!”
那人一把夺过纪绯川手里的草帽,皮鞭在空中“啪”地一挥,驴车调转方向飞快沿着原路驶了回去。
猴子一顿狂叫,三两步从车上飞奔下来,蹿到纪绯川怀里。
纪绯川旱地里打了个滚爬将起来,一边揉着摔痛的屁股一边破口大骂:“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不识好歹的王八犊子,老子还瞧不上你呢!Cao!”
小猴从他怀里爬到他肩上,狐假虎威地跟着“吱吱吱”个不停。
纪绯川拍了拍身上的灰,绮丽的面容上Yin狠之色一闪而过,“本想给他个快活点的死法,既然这么不识抬举,就让我的蛊儿多折腾他几天好了。走小猴,咱们进城。”
待走到宋家庄,天彻底黑了下来。一家高门大户的宅院矗立在路边,门口匾额上书宋府两个大字,惨白的灯笼和白幡无风自动,院子里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然而庭院深处却传来阵阵凄惨哀恸的哭声,伴随着时不时吹吹打打响起的哀乐,自成一番热闹。
“果然是员外,办丧事都这么大排场!”纪绯川眼睛一亮,“小猴,咱们也去蹭顿饭吃。”猴子吱吱两声跟着应和。
纪绯川大摇大摆地走进院子,院里面摆了十几桌流水席,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挤在一起吃吃喝喝,桌面杯盘狼藉正等着换下一桌。纪绯川撇了撇嘴,揪起一只鸡腿边啃边向里走,待走到第三进的灵堂,只见十四五人围绕着中央一口高高的棺椁,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头站在棺材前,正语气激昂神情愤懑地说着什么。
“谁要是能替我家女儿报此大仇,宋府万贯家财,老头子我双手奉上!”
有人忍不住劝道:“那作恶的可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采花贼,官府都不敢管,您还是算了吧!”
“是啊是啊......”
“万贯家财?真的有一万贯吗!”纪绯川在衣服上揩了揩手上的油,兴奋地挤上前去,“这买卖我接了!要杀谁长什么模样人在哪儿?挫骨扬灰还是五马分尸?”
“你是什么人?”宋员外一惊,上下打量着他,“有何能耐?”
“甭管我是谁,你只要知道,这世上没我杀不了的人就是了。”纪绯川一屁股坐上棺椁,两手撑在边沿往里一俯身,鼻尖只差一厘就要蹭上少女的额头,“哎哟,倒真是个眉清目秀的小美人儿,可这死人妆画得惨白惨白的,脖子上的勒痕还这么深,也太磕碜了点,采花贼看到都要吓软了。”
“你果真有办法?”宋员外好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抱着一丝希望问道。
纪绯川抬起身来,嘴角拉出一个诡异的弧度,“办法是有,就看老员外你舍不舍得自家闺女这张皮了。不过人都死了,明日封棺入土也是被虫子啃的份儿,不如借我使使,到时候抓住那采花贼,我留个活口任你处置,怎么样?”
“好好好,只要你能帮我家闺女报仇,其他事好商量。”宋员外老泪纵横,感恩涕零。
三日后酉时末,宋家庄外十里荒郊。
天际滚过声声闷雷,云层中亮光时隐时现,不消片刻,暴雨倾盆而下。沈云灼循着子母蛊的感应一路寻来,正在路边凉亭避雨,一辆驴车飞快地从他身边经过,车轮驶过沟壑,溅起一摊泥水。
一声炸雷响起,闪电下四周瞬间亮如白昼,沈云灼闪身躲过之余,不经意瞥见车夫正伸手挠着脖颈和胸口,抓挠的皮肤已经透出斑斑血迹,侧颈上布满红色裂纹,裂纹中央凸起一块,皮肤浅表浮现出一只透明的蜘蛛形状,正是纪绯川口中的一线天。
沈云灼目光一凝,飞身踏上驴车勒住缰绳,同时飞速出手封住那人周身大xue,替他护住了心脉。
“你近日可曾接触过一个容貌昳丽的少年?他跟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沈云灼抓住车夫的衣领,沉声问道,“你已经身中蛊毒,你可知道?”
车夫吓得一双眼睛瞪圆,好半会儿才找回神智,“见,见过!前两天还白坐了我的车......”他才说完,便发觉眼耳口鼻不约而同淌出一股暖流,暗红色的血滴滴答答落到衣服上,他眼前一片血红,形似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