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阳,镇远王府。
祠堂内,王轩和周清远已跪了一整天。两人着款式相近的衣服,插着同样的红叶簪,手牵着手,同样面对一排一排、前大后小、排列成小山的祖先灵位,他们闭着眼像在谢罪,面色平静、没有一丝愧疚或动摇。
老夫人在侍女的搀扶下慢慢走到祠堂,低着眉眼看两人,手中拨弄着佛珠。她抬手。管家走来。
“该吃晚饭了,让他们来吃晚饭吧。”
老夫人闭上眼,嘴中念了声阿弥陀佛,“叫人把今晚的餐摆在正堂。”说完便走了。
管家看着两人,视线下移聚焦在他们牵着的手上,也轻叹一口气,改口道:“王爷,轩爷,请到正堂吃饭吧。”
周清远马上睁开了眼,克制着笑容,眼睛却出卖了他。他欣喜地看向王轩,王轩随后睁开了眼,勾起嘴角,一副【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的欠扁样子。
“还能站起来吗?慢慢站起来。”周清远先站起来,拉起王轩。跪了一天下肢麻木,王轩一个不稳倒在他怀里。
周清远抱着他,看着他,拉下他的头狠狠地吻了上去。
唇齿相贴的刹那,王轩一下明白了【去正堂吃饭】的意思——难道不是相当于现代婚礼上神父对新人说“你们已经得到了父母的祝福。新郎,你现在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
周清远是新郎?不,他可是女方!
分开后,王轩又重重地吻了周清远。
周清远的手环上他的脖子。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都闭着眼在感受彼此。
就在祠堂这个最代表封建祖制、传统束缚的地方,在列祖列宗的灵位的见证下,他们用亲吻和拥抱证明,已经成为公认的夫夫。
管家在一旁看着两人,心中五味杂陈,又叹了一声,看到少爷这么幸福,不自觉红了眼眶。“少爷你觉得幸福就好。”他也转身走了。
继承人的事,总会有办法的。
“一般家中吃饭都是在偏厅,这次母亲特地在正堂摆宴,是认可我们了!碍于我的身份和帝朝没有男子正式成婚的先例,不能大摆婚宴……加上我姓周,所以对外也不能宣扬。”周清远神色黯然,带着愧疚。
王轩揉揉周清远的头,手马上被他拍掉。“我和你身高没差这么多!”周清远蹙眉瞪他,然后用拍他的左手握住了他被拍下的右手,牢牢握紧。
“走吧,我又不需要这种虚的东西。昭告天下不过是为了让豺狼不再觊觎你,并且顺理成章地共享财富和地位。你离不开我,我也不需要你的财富和地位,所以不需要宣扬、昭告天下。”
王轩拉着他走。
周清远忍不住又亲了王轩的手一下,难掩喜悦地拉他走:“这边!我们去接受祝福!”
?
夜深了。吴江上,外面的雨停了,已是空荡荡的客船孤独在黑夜中漂流,两边更暗沉的群山像是波浪一样被小船排开。
船头的年轻船夫木然地继续行驶,船舱内,只点了一盏正中间的顶灯。
顶灯随着波浪微微摇晃,迷蒙摇晃的灯关落在一角的一个座位上躺得七扭八歪的蓝晖身上。
他一身原布色的衣服被溅成血衣,船舱内血腥味浓厚到仿佛置身刀山地狱,他一醒来就觉得不适,脑袋被血味冲得迷迷糊糊。他从手环上摸到一块香拉到鼻下闻了下,脑袋瞬间清醒了。
他还没死?!
看到脚下,他被吓得瞬间缩回了脚——简直是一个血海!蓝辉环顾四周,飞溅的血迹遍布各处,除他外的乘客都消失了,在舱内的尽头,他看到一个白衣人搬了个小板凳坐在血海中,在摇晃的昏黄的灯光中和溅满血的原木色船舱的场景中,低头在狼吞虎咽着什么。
这船上有什么食物吗?
“白流……?”蓝辉颤抖着、试探着叫了声。
那个双脚浸在血中的鬼魅般的白影转头,嘴上赫然咬着一人的手臂。
本来在座椅上向他爬去的蓝辉吓得手一软,翻转掉进了血海中。
白流松开了嘴,身前是吃剩的老者的身体。断臂落入血海中,荡起涟漪。
【“白流。”
“白流是谁?”王轩努力找到和他沟通的方式。
“我。”
好吧,换个说法。“白流是做什么的?”
“驭兽,你杀了我三只白虎。”】
现在他的狼部下都不在,他自己就是要驾驭的兽。
蓝辉仓皇失措地从血海中爬起来,还打滑又呛了一口血水,连忙吐出来呕个不停。抬眼看到步步走近的白流,仿佛看到个死神,不,是恶魔、食人恶魔!想逃手脚发软逃不了,闭着眼蜷缩在角落等死。
白流双眼空空、目不斜视地越过了他,走到船头。
蓝辉惊异地抬头:自己又还活着?
白流吹了声口哨,船夫便应道:“是,马上加快船速,预计2个时辰后就能到荆阳码头。”
船夫转过身,完全不惜力、不爱护身体地撑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