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会更黑一点。岑眠撑着仿佛被大象碾过的身子坐起来,侧头一看,那个白衣少年和贺祁挽还在阵中,一切除了没了黑影之外别无二致。
“我,失败了吗……”岑眠竖瞳放大,身子下意识地一抖。
“傻孩子,都过去了。”章瑞明看着这个傻乎乎的小家伙,一脸狼狈也不影响他讨人喜欢的反应,难怪贺祁挽这个魔头也会对他动恻隐之心。
丝毫不知自己又被黑了一遍的贺祁挽优雅地享受着他的战后红茶,指着岑眠背后龙骨门的方向,笑道:“有人接你回家咯。”
……你们都不想想出阵的问题吗。岑眠才松了口气,看着优哉游哉的两人,大约猜到白衣少年的身份,心里吐槽着,一转头,看到洞开的龙骨门那边却再也无暇思考这些琐碎的问题——
刚才还仿佛死去的贺少钰此刻摆着那副自己熟悉的霸道表情,坐在龙骨门外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岑眠愣愣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下意识走了几步,走到门边才想到为什么对方不进来。
……这里是专为灵主而设的生门,也是死门。
出了这里,自己必死无疑。而给了自己凤印的贺少钰,也……
岑眠的动作停住,隔着门槛无力地坐着,咬了下唇,在贺少钰的注视下最终还是垂下眼睫,遮掩里面满溢的泪和情绪,努力压抑情绪的声音说:“……我不喜…”
“想清楚再说。”仿佛知道岑眠要说些什么,贺少钰竟没有动怒,只是专注地盯着蓦然抬眼看着自己的小家伙,看见他通红疲惫的眼睛时才眉头微皱,啧,真该让他再睡会才做这个抉择。
“……我不知道。”岑眠看着最终还是降临到自己头上的抉择,是要自己孤独终老,还是和爱人赴死?这算什么选择……
“哦?前晚谁还承认要当保护公主的恶龙?”贺少钰挑眉,似乎一点不怕岑眠会选择呆在里面一辈子。
「“最坏不过一起死。”
“不是挺好的吗?”
“嗯。” 」
前夜摩天大楼上的感受奔涌而来,也正是这个支撑自己走到这里。是啊,早就想好的,犹豫什么。
“是我。”岑眠嘴角生疼,却依旧笑开,眼前的人都不介意,自己在介意什么。
“走吧,恶龙先生。”贺少钰像是不耐般伸出一只手,却等着岑眠牵上。
岑眠垂眸看了一眼龙骨门,深吸一口气,把手递了过去,几乎同时就被贺少钰扯了出来,抱进怀里。
静止的时光无情地开始流动,一切停止的事物重新开始冷酷地运转起来。
……好痛。岑眠感受着脖颈处奔涌而出的血。
……可是值得了。熟悉温暖的怀抱驱散刚才的冰寒,岑眠垂眸看着贺少钰给自己仔细地包扎,心想,其实也没多疼,比起刚才的绝望。
“想去哪?”贺少钰把绷带多出来的一撮打了个完美的蝴蝶结,漂亮的眼睛抬起,里面只有岑眠的影子。
“……去看雪。”岑眠想起前夜的对话,没头没脑地回望着贺大少说了一句。
贺少钰却会意地拦腰抱起他,火羽在背后张开,明目张胆地飞过那些曾经看不起过、恶待苛待过、污蔑过岑眠的人群:“时间不多了,本少爷勉为其难给你当坐骑吧,恶龙先生。”
听着贺少钰依旧坏气地咬重最后四个字,岑眠本来绝望的眼底终于有了笑意:“不是公主吗。”
“啧,闭嘴。”贺少钰亲他,如火凤羽翼张开如云,飞过满目苍夷的城市。
时间不多了啊。
没人试过生命共享是何种结果,所以他们俩如今就是两个随时爆炸的炸弹,仿佛下一刻就可能永诀。
只是两人心里都意外地平静。
贺少钰刚才坐在外面的那一刻,总算体会到自己涅槃的时候岑眠是怎样的心情。把人抱进自己怀里之后,只庆幸自己加固了凤印,既然一同赴死,他还有何惧?
* * *
贺少钰果然抱着人来到前夜假装跳楼说服岑眠的那个钟楼窗台,此时日之将出,天边已经泛起一丝橘色,像是刚刚煎了五分熟的荷包蛋边儿,湖区的雪并没有下到这里,一切只有干冷。
“别睡。”贺少钰把人圈在怀里,等着岑眠想看的冬至雪,明知道小家伙是累得揉眼睛,却还是忍不住说。啧,总算知道这家伙之前一直惦记着怕自己挂掉是什么心情了。
“我不睡。”岑眠放下揉眼睛的手,看着贺少钰,对方没有睡,自己怎么舍得闭上眼,只是笑着说:“以前师兄说冬至日出前这一小时要是和爱人一起看到四种颜色分明的天,然后等到初雪,就可以长命百岁。”
……虽然和师兄做这件事的人已经不在了。
本来也只是为了团圆而存在的美好谎言。前夜也就随意地说说,此刻用来还真的别样的哀艳。
贺少钰却懒洋洋地圈着他,似乎就和平日里每个早晨一样,唇仔细地蹭吻着他脸上的血迹和伤痕:“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