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有点白了之后就特别容易显老。”
殷胥正要跟她商讨正事儿,却看她净是胡扯这些没用的,还忍不住还嘴:“行,就你年轻,你怎么年纪越大,越喜欢那些花的、艳的,天天穿的那都是什么啊,大花牡丹大蝴蝶的,你也好意思穿出门。”
崔季明把他头发缠了缠放在床头桌案上,转头笑:“那能怎么办,我还是这么帅。我就是四十了,都也是洛阳一枝花。你啊,也别找我商量,这事儿我压根不想管。我最不能看俱泰下台了。你说他贪么?就算是贪一点儿,给你做过多少事儿,给大邺做过多少事儿,没他有咱们几百个州县,每周标示物价的市易局么?没他有广州复港后结交的三十多个小国,和咱们每年几十万的海上市易么?”
殷胥撑着身子:“你还说不是帮他说话。”
崔季明:“得,那我不说了。我就是感慨。我见不得他老,更见不得他死。他要是没了命,我大概也要想想,我们这一代都老了,我还能活多少年。”
殷胥狠狠瞥了她一眼,自打他病好后,就最不能听崔季明说什么生老病死的话,开口道:“你不用说了,我没要杀他。他调去浙地了,这个拽不回来的烂摊子,让他拼死去拽吧。他要是都没法子了,那我也没办法了。”
崔季明瞪大眼睛:“你真的……你有这么信任他。他去浙地,在外人看来就是放虎归山啊。”
殷胥倒在枕头上,伸开手臂,崔季明滚了一圈,枕在他胳膊上去。殷胥:“你都说了是在外人看来。不单我信,你也信他不是么。就是……这次左迁,他不会再回洛阳了。或许说他这条命,都未必能够折腾江浙这一场的。”
崔季明:“那也好,那我心里也舒坦,也比我哪天在街口断头台上见到他。”
殷胥哼了一声,崔季明连忙会意:“哎呀哎呀,你最厉害了,安排的好啊。就是,能不能让我去剿匪?”
殷胥:“本来想让你去,后来又觉得不合适。还是刘原阳最好,那是他的地方,这次剿匪,方便他日后行事,之后开了江浙的港,他也要出海。你去就是仗着身份瞎掺和了。”
崔季明:“仗着身份?我仗着什么身份了?官大就不能剿匪了?官大就不能管他们东南了?”
殷胥闭上眼装睡,嘴角却忍不住笑,声音低沉:“皇后娘娘亲自去剿匪,吓死他们了。”
崔季明翻个白眼:“我给你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小活儿还少么?哎、你别睡啊……你说你是不是年纪大了,怎么聊会儿天,你都能睡着啊。”
殷胥确实困了:“今日起的早了,别乱动了,我睡了。”
他话音刚落,殿内的宫人悄声走出来,纷纷把灯烛吹灭了,就只听见崔季明一人在帐内嘟囔:“你非让我半夜回来,然后又说不分宿,敢情就这样就睡啊。”
殷胥似乎摁着她脑袋让她安生点:“闹什么闹,你这都该叫老不正经了。睡觉,闭嘴,谁先说话谁是小狗。”
崔季明:“……”
江浙这个案子,捅到朝堂上,把每个关节都说通,大概能吓死朝堂上一半人。裴六就是个在朝堂上让人害怕的快嘴喷子,让她逮到这件事儿,众人都觉得是党争,她才这样落井下石。
那个让官商背锅的闹剧,在杨知县与刘将军出场,竹承语抖出户部关于官营织造这些年的账簿来的时候,就已经被攻破了。
俱泰在一开始殷胥的勃然大怒中,已经跪了几个时辰,在大家都以为钱终于要倒,或许在乱坟岗上能见着俱泰尸首的时候,殷胥却把最狠的几个罪名轻轻掠过,贬斥了他与曾经在政事堂是钱派的其他几位官员。
他新的任职,是江浙刺史。
不少人在朝堂上誓死拦截,非要置钱派于死地,而圣人却坚持己见,要他亲手去接这个烂摊子,且使他日后不得再回洛阳复职。
此话一出,也算是如大家所预料的那般为太子扫清了道路,便也没有了什么意见。
刘将军因为牵扯堤岸防军一事入狱几日,却又迅速被放了出来,圣人也摆明了是要他剿匪且挟军管制江浙。就算是浙地胆大到闹的民反再拉人出来背锅,他也能让事情不会闹大。
钱派随着俱泰被左迁,几乎是迅速的被殷胥扯出来,根系晒在阳光下枯萎了,不少人都在说这做了十几年宰相的钱俱泰倒了,天下要变了,那裴玉绯也站不了多久云云。只是最上头的几个人,心里自有共识,还轮不到被舆论左右。
俱泰离开洛阳,是两天以后的事情。
崔季明从这件事闹出来,就一次也没有见过他,这次终于心里不忍,没带几个人,还是骑马去送了这单刀赴任的新刺史。
俱泰倒是不用再装作修道,虽然穿的是平民衣裳,竟看着比他平日里那身麻布更值钱了些。
十里长亭,崔季明没少在这里送过人,也没少被迎,今日送的这位,却只怕是未来见不到了。俱泰似乎因为侏儒症,腿脚不好,只能乘车了,他掀开车帘的时候,崔季明眯着眼睛在阳光下,策马靠过来与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