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司行刑官出身,功夫看起来还沒落下,他亲自动手,也不暗中替小皇帝循私,一杖下去就是一道毫不含糊的血痕。
大将军毕竟皮糙rou厚,开始还能咬牙硬挺,后来也疼得直想骂娘——亲娘不能骂,殿帅只得一脸绝望地听他数落自己诸如睡觉打呼噜,一顿四两米之类婆婆妈妈的破事。
再打到三十几杖的时候,大将军也没了骂人的力气,他大口喘着气,每落一杖肩胛和背肌都不自觉地绷得死紧,付冉只能停下手等他自己松懈力道再打下一杖,免得真伤了肺腑。
等五十杖都打完,大将军已经满头冷汗,被殿帅从地上扶起来的时候眼神还有点涣散。他伸手抓着乔鹤的肩头,摇摇晃晃地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才呼出一口气,舔了舔带着血气的下颚,有气无力地感慨道:“娘咧,可疼死我了。”
提点皇城司把竹板立到墙角,出门招呼皇城司的人拿药箱和担架进来,殿帅从大将军手腕往下摸索了一会儿,屈指扣在他Yin郄xue上,闻言没好气道:“知道你疼,求你了,安静会儿吧,碎嘴皮子。”
大将军整个后背血rou模糊,直顺着腰线往下淌血,他妥协似的“哼”了一声,闭了一会儿嘴。一时刑房里只剩下大将军刻意拖得绵长的喘息声,殿帅与中书令两两对视片刻,心里突然过意不去,正要同他说几句话分分神,大将军往前一扑,一声不吭地晕了过去。
殿帅下意识地展臂一揽把人捞了起来,险些被这百十来斤的大汉闪了腰,咬牙切齿地拖着他放到担架上,止了血抬回家。
宰执们在垂拱殿吵了一天的架,翌日清早从政事堂发出一串调令。
门下省坚持罢免卫桓枢密使一职,改由文官担任,只给他剩了一个武安大将军的虚衔,小皇帝心里过意不去,让他做了武学山长,又从旧官制里翻出个参知政事的差遣安在他身上——后世又以武将在京出任武学山长参知政事为武相,与三省平衡文武。
江度接替大将军被拜为枢密使,乔鹤升任枢密副使,在家赋闲了七八年的谢晖受诏回京掌管殿前司。
孙度除中书省门下侍郎,霍封转任中书省谏议大夫,兵部左侍郎赵克任知枢密院事,同平章事空置。
同时,年中参与谋逆的驻军完成了重建,大将军整理出来的定例与年末的赏赐一同发往各军,在几个Yin奉阳违的军中将领莫名其妙暴毙之后,强行在四境之军中得以推行。
年关将近,从除夕开始算起持续了整整一年的乱局终于到了收场的时候,新皇图穷匕见,和他所倚重的文武一起踩着鲜血与战火,艰难地开启了承平新政的开端。
第24章 二十五
24 二十五
大将军在床上趴了五六天,又被御医圈在房里快十天后,小皇帝终于忙完了政事,抽出时间跑到榆林巷来看他。
奈何他来的时机又不对,正好碰见太平侯带了一车香软的小美人来看大将军。
卫桓那不要脸的混蛋身体力行地诠释了什么叫做色胆包天,哪怕伤还没好,走两步就要停下来歇一会,也不耽误他满厅堂乱蹿,人五人六地在那撩闲。
小皇帝沉着脸制止了大将军亲卫进去通报,把手背在身后,慢慢地踱到门口,克制地敲了三下。
大将军穿了件墨蓝色的中单,衣带松松垮垮地系着,露出被绷带缠得严严实实的胸口,假装为难的在那挑三拣四,嫌弃这个眉毛太细嫌弃那个身段太软,弄得堂上一片娇嗔。
这色欲熏心的王八蛋大概是昏了头,不论对谁都“宝贝美人儿”的一通乱叫,一边冲小皇帝神魂颠倒地笑道:“这个合眼……心肝儿来嘴一个。”
原本在一边喝着茶看热闹的太平侯:“……”
他匆匆忙忙上前与小皇帝见了礼,口称“陛下圣躬万安”,卫桓手朝他伸到一半,突然反应了过来,“哎哟”一声,转身掩面就跑。
小皇帝眉头抑制不住微妙地挑了一下,他对太平侯点了个头,丢给他一声冷哼,意思是以后再跟你算账,接着慢条斯理地沿着大将军逃跑的路线,绕过院中的海棠和突然兴奋地对着他开起屏的翡翠,追到了大将军卧房门前。
大将军步履狼狈地窜进房中,颇有一点儿气急败坏地当着他的面“啪”一声甩上了门。
小皇帝差点被房门拍在脸上,他往后退了半步,怀疑自己对大将军根本生不起来气,而后忍不住笑道:“恪之,一般来讲,欲迎还拒这套都是小娘子们用到情郎身上的。”
大将军心头怦怦乱跳,他举手撑在门框上,千辛万苦地平复了急促的呼吸,再端端正正地系上衣带,抻直衣领,感觉自己舌头打结,一时讲不出什么哄人的话,又忍不住胡思乱想,担心自己脸色是不是不太好,胡子有没有修好理顺此类的琐事。
小皇帝站在门外,心有灵犀一般道:“恪之要让我yin催妆诗,才肯放我进门么?”
大将军哭笑不得地一抚额头,他实在是无话可说,只好开了门将小皇帝拽进屋来,然后抬脚踢上门,顺势把他按到了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