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念一起,姬小彩只觉从头顶心一路凉到了脚底心。如他所料是真,这石牛镇也好,都江堰也好,乃至整个成都府及至天下苍生,岂不都要再遭生灵涂炭?而他一个小小妖怪,届时自保都是难上加难,又如何能够再帮到别人?
古泰来似乎也与他想到了同一个方向,面上神色难看至极。他自怀中掏出明黄纸鹤,口中念诀,纸鹤登时展翅而飞,化作一道黄光,直扑青城山,姬小彩知道古泰来这是通知他师父前来相助。
古泰来放飞了符鹤,又将身上蓑笠解了,衣衫除尽,露出Jing实胸膛臂膊,只单着一条裤子。此时天气已冷,又是大雨滂沱,古泰来虽有道法护身,也很快冻得嘴唇发白,他却并不在意,将自己道袍里衣一一撕碎成条,又自腰间八宝绫罗包里取出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来,一时是个墨斗,一时又是些零碎的木工件,一根桃枝,另有几块碎玉和一方罗盘,除了罗盘,全交在姬小彩手里。
姬小彩见古泰来以那罗盘定位,上观天象,下查水脉,横平竖直,在祠堂门口蹚着水,左走七,右走四,来来去去,猜他是要布个什么阵,便抱了东西紧紧跟在古泰来身边。
果然古泰来走得不多时便定了位置,他空出手来将腰后拂尘取下,以短匕在拂尘头狠力一削,那诸多银丝便被齐齐削了下来,古泰来将之递给姬小彩道:“拿着。”姬小彩就手过来,古泰来便将那失了拂尘丝的拂尘柄往水中狠狠一插,跟着口中念念有词,这咒法发音极其古怪,姬小彩闻所未闻,浑不似他从书中所悉道家之术,音节古朴又神秘无比!
说也奇怪,随着古泰来口中咒诀一一吐露,原本急速回荡涌入的水势竟似被扼住咽喉一般慢慢缓和了下来,那根拂尘柄本没在水中,随着咒语轻诵,水势却渐渐开始围绕拂尘柄的周围打转,跟着竟往后齐刷刷退了半尺,露出泥泞土地来。古泰来见地面露出,便将罗盘递给姬小彩,又取了墨斗,在地上自顾自弹起墨线来。他这墨斗中装的却不是墨汁,而是丹砂之类,着地便犹如跳起一蓬明晃晃的火焰。
古泰来在地上划出丹砂线,又沿着画好的线,每隔一段距离便管姬小彩要一个木工件放下,姬小彩这才发现那些木工件乃是被雕凿而成的小小人儿,个个皆是道童模样,馒头样的手,手心空攥着。古泰来将道袍布条裹着一撮拂尘丝从那些小人的手心里一一穿连,片刻便拉起一道防线,如此这般放了九尊人偶,又比着拂尘的位置,在另一端插下桃枝,随后,他跳过糠谷袋,在进祠堂的路上走着罡步,测算位置,埋下了碎玉,统共足七块,最后,古泰来将剩下的布条连成两条绳子,从拂尘柄与桃木枝两头分别拉向祠堂,系紧在廊柱上,方才收了工。等他做完一切,祠堂内的江水已然都被倒抽,露出shi漉漉的地表,整座祠堂,俨然一方幸存孤岛。
古泰来又来回看了一圈,才对祠堂中的镇民道:“众位乡亲请放心,我已布下避水之阵,一个时辰之内可保大家安全,之后我师父他会赶来,想办法带大家离开这里。”
祠堂内立时发出低声欢呼,石牛镇的镇长问古泰来:“小古那你呢?”
古泰来将匕首抓在手里道:“我自然要下江去斗那怪物,它若不死,便是祸害。”
姬小彩听得心头一颤,赶紧抽了自己妖剑,对古泰来道:“道长,我与你一同去。”
古泰来却道:“你留在这里。”
姬小彩急了:“为什么!我要同道长你一起去!”
古泰来叹口气,也不顾众人,将姬小彩拉到一旁,低声道:“小彩,你必须留在这里。”
姬小彩心里疑惑也气恼,问:“为什么!”
古泰来左右看看,见无人注意他俩,才皱起眉头道:“这事里恐怕有古怪。”他斟酌着词句,“这妖物出现得突然,又似乎知道岷江江底镇着妖龙,甚至知道那龙是如何给镇住的,我猜它背后有高人Cao纵……”
姬小彩赶紧道:“那我更要陪道长一起去,妖怪不简单,道长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古泰来斩钉截铁:“不行!”
“道长!”
古泰来压低了声音,终于道:“其实,我担心我师父他出了什么岔子。”
姬小彩愣住了,问:“师父道长?”
古泰来点头:“发生这么大事,他却至今都未出现,我疑心他那里也有麻烦,如果这一个时辰里他赶不过来,总要有个人护着镇民,你留在这里,责任不轻。”
姬小彩回身看了一眼,那些在祠堂里的镇民如今因为水势退下,神色都放松了不少。有的甚至掏出炊饼补充起体力来,小孩子们面上的紧张神情也没了,嘻嘻哈哈地打打闹闹。姬小彩抉择困难,忍不住紧紧抓住古泰来的手。
古泰来反握住他的,低声道:“放心,那妖物虽成了气候,在一天里解决掉它却不难,你是怀疑我的实力?”
姬小彩摇摇头,他很难解释自己心里那种七上八下的怪异感觉,只觉得似乎松了手,古泰来就会从此消失不见一样,所以怎样都放不开那只温暖的手。
古泰来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