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世界末日</h1>
S城的天气总是很刁钻,好不容易回暖了几天,紧随其后又降了温,昼夜温差大得惊人,中午的太阳下可以只穿一件衬衫,清晨和夜晚却仍然寒意刺骨。
早晨的屋内好像有从墙缝渗出的shi冷,杯子里热好的牛nai很快就变温了,吸进鼻腔的空气带着一股凉意,隐约混杂了点牛nai和麦片的香气。
厨房和餐厅是最有人间烟火气的地方,在屋子里吃饱喝足再开始一天的生活,即使是稍显潦草的早餐也能算作一个愉快的开端。
谢承远很少享受这种愉快的开端,工作性质决定了他的作息不算规律,有时候甚至日夜颠倒,以至于他基本上没有吃早饭的习惯。
更别说在别人家吃早饭了。
所以现在谢承远的心情很不错,连身上那种颓丧的痞气都收敛了一些。
他看着柳裴,微扬着嘴角问: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语气轻松,但不像轻浮的调侃。
柳裴面无表情地挖了一勺麦片吃掉,才又抬起头,“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感情这种事情在柳裴心里就像一场长久的拉锯战,只可惜高中的时候是她自己和自己拉锯,难得等到对面站了个谢承远,她打心底里不想丢掉主动权。
谢承远爽快地点头,“好,那倒数三二一,一起说。”
“三——”
“二——”
“一。”
屋内一片沉默。
谢承远没开口,柳裴也没开口。
过了三秒,柳裴露出怀疑的目光,“你骗人。”
谢承远不甘示弱地看回来,“你也没说。”
“你说倒数三二一,但我没有同意,所以是你骗人。”
柳裴反驳完,突然停了停,然后又说:
“我们讨论这个没有意义。”
她站起身收了碗,把自己没吃掉的小半碗麦片叩进垃圾桶,一边倒还一边小声念了一句“shi垃圾”。
倒完麦片她又顺手把碗洗了,擦干净放回橱柜里,听见谢承远在她身后叫她:
“柳裴。”
柳裴回身看过去。
谢承远坐在她的白色小餐桌旁边,黑白分明的眼睛在日光下隐约浮起清澈的笑意,神情是很少见的专注。
“我很认真,没有骗你,你如果一时半会儿理不清,可以好好考虑。”
一段空缺了五年又突然确立的关系,通常有着极强的不确定性。
柳裴是天生缺乏安全感的人,况且在之前的六七年里,柳裴从不觉得谢承远会和她产生什么交集。
在他面前,她尝试过拒绝,也尝试过克制。
但谢承远这个人确实很可怕。
就像她说的,她很早之前就知道他可怕。
倒不是因为他打架斗殴,天天被挂在学校的黑名单上。
而是因为她的拒绝和克制在短暂地负隅顽抗之后,不堪一击。
柳裴重新在谢承远对面坐下来,温温柔柔地开口:
“你什么时候认识我的?”
谢承远几乎没经过思考,脱口而出:
“高二,上半学期。”
柳裴算了算,高二是2012年。
而她对谢承远真正有了深刻的印象,其实是在2013年与2014年的交界,跨年汇演的当天,高三的上半学年。
因为谢承远胆大包天地在天台放了烟花,被保安举着手电筒追着驯了一路,她站在天台上都能远远看见他的背影刺溜一下窜进黑暗里。
“你那时候怎么认识我的?”
柳裴觉得很奇怪,按理说她如果和谢承远有过别的接触,她不可能不知道。
谢承远遥遥回忆了一下,说:
“大概是那次月考你的作文分数很高,被印在讲义上了,题目难得出得挺有趣的,大意是写一写如果世界末日真的来临,你会在最后一天做些什么。”
柳裴还真的写过这一篇作文,高二上学期的一次月考,这个题目出的很应景,因为2012年是玛雅预言中的世界末日,那时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个话题。
她在考试时对这个题目没什么头绪,只记得自己写了一篇记叙文,描述了极为稀松平常的一天,写完之后越看越像一篇流水账,最后居然在一众写得慷慨激昂、催人泪下、宛如绝笔的作文中突破重围拿了高分,她自己都有点意外。
谢承远说:
“我们语文老师夸你写得很好,没有一点强颜欢笑、故作老成的痕迹,原话是,其他人写得深沉又悲壮,但你写得很朝气,学生就该像你这样。”
柳裴笑了一下,“你居然认真听课了?没把作文讲义叠成纸飞机从窗户扔下去?”
谢承远顿了顿,神色陡然凝重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后来把作文讲义叠成纸飞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