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抄了个干净。
我问夏煜,那西山脚下等着心法治病的宋天义呢?夏煜说,不知被谁哄得吃下一颗包裹着毒药的糖,死了。
覆巢之下,身怀深厚内力的傻子也不可能活着,宋家一脉自此断绝,宋明光的遗愿全然落空。
这就是结局。
江湖势力此消彼长,鸿雁书锋芒太盛,必招人恨,就像宋家经营数十年,为朝堂送上无数武官,表面风光无两,终于让高位者感到了恐慌,不得不借机插手,杀招既出,便一举让整个武林再无他声。
这次是鸿雁书和宋家,下一个又是谁呢?
不知新的领头人,会不会因此自危?
但是这些都与我无关,世人口中依然只有夏煜夏掌门,他那个离经叛道的弟弟,或许早就死在了西山雪峰的地宫暗河。
我安居在家,外伤和经脉渐渐恢复,已经能够行动如常,握笔写字也不再手抖。至于再拿剑么,夏煜不催我,我也不急这一时。
我又成了九山派最无所事事的人。
白天我假模假样地读书写信,晚上就关上窗锁上门,将清风明月虫鸣竹影统统挡在外头,一个人坐在地上,慢慢挖出床下的酒坛自斟自饮,喝到晕头转向栽倒在床,才能睡上一觉。
我这么做,夏煜可能也知道,因为在我仅存的记忆里,我曾经半夜摔过酒坛,也曾经因为喝不醉睡不着而烦恼,开窗怒骂月光太亮,还有几次我在地上睡过去,醒来却在床上。
但他什么也没说,我也就没说。
方青玉倒是经常来骂我,说我酗酒,懦夫行径。但我无所谓,我现在所有的愿望不过是睡个好觉而已,只要能入睡,用什么方法我都行。所以我笑着应是然后找他讨些吃了就能睡着的药粉,他不给。真小气,明明他有那么多。
那天我去找夏煜。
我说:“哥,我想去镇上逛两天。”
夏煜:“不行。”
我说:“夏煜你变了,你以前都同意的。”
夏煜看我一眼:“以前是以前,现在放你出去,你转眼就跑没影。”
我干笑两声:“我跑什么,我跑去哪?”
夏煜站起来走到我面前,把我带到掌门的书桌前让我坐下:“柳大夫都告诉我了。”
我顿时哑然。
先前夏煜重建门派,一直很忙,柳大夫也说有事,一隔半月才回来看看我,方青玉除了给我下针熬药顺便骂我,偶尔也给夏煜帮忙,更多时候却是扑在柳大夫的房间里研究他的医书,夏煜去找他,他都爱理不理。
然而柳大夫前日回来,我终于忍不住问了他到底在做什么,柳大夫给我的回答让我再也不能平静。
他说他曾为千重雪制出火树银花,也为鸿雁书制出了春江chao水,如今鸿雁书不复存在,他却想将解药送给那些曾受春江chao水所困的人。
得知这样的消息,我已经不觉得惊讶,只怪我好奇多嘴又问一句,春江chao水的水是什么味道呀。
柳大夫笑说,你不是吃过么。
我说我只吃过火树银花,还是和着莲子羹一起吃的。
“火树银花的解药分三种,三月时限的江天一色,半年的空里流霜,还有一次解的,海上明月。”
“海上明月,在鸿雁书也叫春江chao水。”
春江chao水,剧毒。
火树银花,剧毒。
可它们彼此互为解药。
“我知道你要去哪儿。”夏煜说,“你总在想他,因为他是为你而死,你愧疚吗?”
“我是要去都城,我答应了墨远山。”我向他解释,“我要去见睿王。”
“睿王?”夏煜拿笔杆敲我的头,“你骗谁?一介草民,睿王凭什么见你?”
“只要……”
“你就是想回西山看看,对吧?”
“……”我没话说。
“当初要死要活从西山回来,回来之后还是要死要活,你以为你整天在房间里挖酒埋酒我不知道吗?”夏煜终于把这点事和我摊开说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生死事大,难受可以,懊悔也可以,所以我不管你。但这么久了,你也该振作些,你不可能这么浑浑噩噩一辈子。”
“一辈子又有什么关系,有你养我啊。”我小心翼翼地冲夏煜笑,其实我也很怕他不养我。
“如果你是因为无事可做才多想,那我名下的产业,你有看中的,我交给你经营。”夏煜从书桌后的架子上取下一只木匣子,“地契,房契,当铺,酒楼都有——”我正要打开看看,夏煜却又将手拍在盒子上,“但我觉得你也并不想要这些。”
“你从前总爱无病呻yin,一点小事闹得跟天塌了似的,但现在你失眠心悸的毛病治不好,你却什么也不说,对我摆出一副假笑,对青玉和柳大夫阳奉Yin违,导致你自己身体也好不了。”
“我猜,你真有些喜欢他,忘不掉,出不来,是不是?”
夏煜从前根本不在乎我的想法,察言观色揣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