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顾雄飞孤身在此,又不是亲大哥,满可以说走就走;可是如果把地点换到顾宅里去,顾雄飞就算后悔,也不能轻易的把自己和叶雪山全踢出去。自己呢,也不要什么脸面了,先过去吃上几顿,住一天算一天;等到实在是不招人待见了,再想法子和顾雄飞要几个钱。横竖自己是个孩子,不要脸也没什么的。
然后他的心思忽然一转,又想:“要不然,我把疯子交给他大哥,从此就不管了吧!”
理智上讲,这当然是条最好的道路。可阿南在沙发上翻了个身,还是舍不得离开叶雪山。混一天算一天吧,反正他的年华也不值钱。
阿南睡了,叶雪山也睡了,只有顾雄飞是醒着的。
顾雄飞心里没想什么,单是握着叶雪山的左手。这一年里他做了不少大事,救过沈将军两次性命,除去了所能除去的所有政敌,对得起身边一切朋友和同僚。在舰队里,他是手握实权的皇亲国戚。
枝枝节节的各方面,他全照顾到了。他终于在沈将军亲亲热热的训斥声中回了天津,然后看到叶雪山孤零零的蜷缩在石阶上,手腕被刀子割成了孩子嘴,鲜血积成了半凝固的血泊。
这就是他心上的人,他就是这样对待着心上人。
顾雄飞的目光很敏锐,在黑暗中依旧看得清病床上的叶雪山。叶雪山的脑袋陷入柔软的羽绒枕头里,面孔瘦得轮廓分明。睫毛浓重的合下来,他睡得太静了,简直就是似睡非睡。
把叶雪山的左手贴上自己的面颊,顾雄飞忽然无声的笑了一下。这就是他的心上人,怎么他先前就一直没有意识到?
顾雄飞熬到凌晨时分,趴在床上睡了一觉。等到天光大亮了,他不肯再睡,阿南也起了来,开始张罗着伺候叶雪山洗漱。
叶雪山自从睁开眼睛之后,就一直不看人,也不说话。顾雄飞很想插手做点什么,可是阿南像只小风车一样,忙而不乱转得飞快。转着转着,他露出了本来面目,一张嘴开始伶牙俐齿的不饶人。扶着叶雪山下了床,他一边把人往卫生间里搀,一边说道:“祖宗,把腿迈开啊,我可抱不动你!”
叶雪山神情木然的洗脸刷牙,阿南在帮忙的同时,嘴里越发热闹:“嗨!谁让你喝漱口水了?吐,吐,快吐啊!哎呀,你别动,右手腕子上还带着伤呢,你也敢往水里伸?弯腰!”他啪啪的拍着叶雪山的后背,极力想要快点把叶雪山收拾干净:“右手不许动哦!”
顾雄飞满屋里转了几圈,没想到阿南如此训练有素。而阿南看出叶雪山如今又发起呆了,所以分外要强,生怕顾雄飞嫌弃了叶雪山的痴傻模样。
一番忙碌过后,他大功告成。安排叶雪山坐在床边了,他惴惴不安的想:“疯子长得多好看啊,总不会立刻就惹人厌烦吧?”
病房内总算肃静下来,顾雄飞停在叶雪山面前,低头去看他的眼睛:“子凌?”
阿南马上说道:“长官……大爷,少爷有时候是爱发呆,不过过一会儿就好了,他不闹的。”
顾雄飞不信对方会呆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地步,所以抬手轻轻摇撼了叶雪山:“子凌,看我。”
叶雪山无动于衷的垂下眼帘,如同木雕泥塑。
顾雄飞又张开五指,在叶雪山的眼前晃了几晃。叶雪山依旧是不为所动,双眼目光散乱,完全没有焦点。
顾雄飞慢慢放下了手,心里隐隐透出凉意——原来金鹤亭并非信口胡言。
在医院内耽搁到了中午时分,顾雄飞办清出院手续,赶乘下午一点钟的火车前往北平。阿南再次坐上了汽车,心里还是很快乐,同时暗暗祈祷,希望叶雪山乖乖的呆下去,千万不要在上车之前生出枝节。
如他所愿,叶雪山半睁着眼睛坐在顾雄飞和阿南之间,百无聊赖的一直在摆弄自己的双手。手指头拗过来又坳过去,他成了个自得其乐的小孩子。顾雄飞怕他伤了右腕,不厌其烦的分开他的双手。如此反复几次之后,叶雪山不玩了,直着眼睛继续发呆。顾雄飞放下了心,随即又想起了阿南。其实他并不看好这个小人Jing似的崽子,但是阿南自己不说离开,他也不好驱逐。阿南对待叶雪山是有恩情的,等到将来阿南真的走了,顾雄飞想,自己定要好好酬谢对方。
顾雄飞照例还是订了包厢的车票。阿南生平还没进过高级车厢,这时就又开了眼界,连叶雪山都顾不上了,自己出去到处乱跑。叶雪山独自坐在床边,扭头去看窗外缓缓经过的景物,顾雄飞站在床前,低头去看一动不动的他。随行副官送来了开水和茶杯,顾雄飞忽然勤快起来,打算亲自给叶雪山倒杯热茶——往后日子长久着呢,他得学着照顾叶雪山。
拎起暖壶拔下塞子,他把刚刚沸过的开水倒了个泼泼洒洒。腾起的滚烫蒸汽扑了他一脸,然后他发现副官居然没有送来茶叶。没有茶叶,哪有茶水?
副官不是一次两次的犯错误了,他弯腰把暖壶往地上一顿,转身就要把副官叫过来痛斥一顿。对着门口迈出一步,他用眼角余光瞥到叶雪山走到窗前,正伸手从小桌上端起茶杯。
他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