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澜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里面包裹了太多看不清楚的情绪。
怨气重吗?怎么会不重呢。
生前遭受了非人的待遇,又莫名其妙死于一场车祸,甚至于死后灵魂都不能立刻转世。不过一场死亡就想要把前尘往事断得一干二净,怎么甘心!
“身怀怨念的灵魂就算是转世投胎也不能做人了,况且这戾气也并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化解的,所以才将你留在了事务所。原本想着时间拖得越久,你的怨气也能少一些,却没想到,居然加快了你恢复记忆的时间。”
连迦见慕澜眼睑低垂,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却还是把实情讲完。
“大概是你内心里对感情抱有极大的不信任和恐惧心理,而刚好我们所接触的任务对象又是对各种各样感情心怀执念的人,这种矛盾使你的心态开始出现转变,所以记忆就恢复了。这就是路宣所说的‘随缘’吧。”
慕澜再次抬起头来时,眼底已经有了微微闪烁的泪光:“怎么会有我这样的人呢?亲情友情爱情我什么都没有。”
连迦觉得心脏有些微微刺痛:“这世间幸福的人大多都是相同的,不幸的人却各有各的不幸。你在这里伤感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比你还要不幸的人该怎么办呢。”
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在模糊的视线中,慕澜轻轻笑了:“还会有比我更不幸的人吗?”
连迦沉默良久,点了点头,说,:“有。”
慕澜不信。
“你知道吗?在恢复记忆以前,我一直都盼望着早日解开心结然后就可以去投胎了,我讨厌这样漫无目的地活着,永恒的生命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一种煎熬。可是现在突然恢复记忆了,我却不想这么快就离开,我一走,前尘往事就真的烟消云散了,我不甘心。”
慕澜的话里含着不加掩饰的怨恨。
“凭什么那些作恶多端的人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而我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我不甘心!”
连迦微微叹了一口气:“活着不一定就是好事,死了反倒是种解脱。”
然而对他说的话,慕澜却不为所动,她的执念太深,如果仅仅凭借连迦的一两句话就能释怀的话,又怎么会需要路宣特地将她带回事务所,试图用时间来消磨她的牵绊呢?
“阿澜,你要是真的不甘心的话,就跟我走一趟,”连迦也不打算多加劝解,“我带你去看看那些曾经对你不好的人现在过得如何。”……
秋高气爽。被大雨冲刷过的天空是瓦蓝的,澄澈透亮,像一块巨大的,晶莹剔透的宝石。
慕澜同连迦一起,站在一栋旧式的小楼房前。
跟事务所几乎一模一样的小楼房。灰白的外墙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爬山虎,房子周围野草丛生,随着季节的转凉变成了衰败的枯黄。
这房子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大门紧锁,窗户也被厚重的窗帘挡住,墙上到处都是蜘蛛网,地上一层薄薄的灰。
慕澜看着眼前这破败的景象,努力想要把它和记忆里的那个“家”联系起来,却发现那些自以为深刻的印象其实也不过如此,甚至于如果她不仔细想那些东西就已经完全湮灭在记忆深处了。
“……我甚至完全想不起我在这里经历过什么。”慕澜和连迦对视一眼,艰涩地开口,“曾经那些痛苦的生活,我现所在能回忆起来的,就只有那种痛苦了。”
就像得了一场很严重的感冒,病好了以后,就什么也没有了。而这场病所能留给你的,就只有生病时那种很难受的感觉,以至于你在很多年后都难以忘记。
连迦揉了揉她的头发,温柔地笑了笑:“都过去了。”
慕澜眼睛直直地看着他,摇头认真的说:“没有。”
不会过去的。
那些痛苦的记忆就像有毒的藤蔓,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她的心底不断生根发芽,分泌出恶心的毒ye,一次又一次的腐蚀着她的心脏,消磨着她残存的温情。
除非这段记忆被抹除,否则永远不会成为过去。
不远处,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两人同时转头,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服的醉汉正往他们这儿走来。
那人的头发乱糟糟的,像是很久都没有打理过,脸上胡子拉碴,鼻子通红,眼睛半睁着,满脸的醉态。
慕澜在见到来人时,就僵在了原地,全身的血ye仿佛逆流一般朝头上涌去,一双眼睛霎时变得通红。
“阿澜……!”连迦想要叫住她却来不及了,慕澜的身影一晃便直冲到男人面前,纤细的手一把提住了男人的衣领,隔着衣物一把掐住了男人的脖子。
连迦大惊:“住手!阿澜!”
但慕澜仿佛听不见一般,她手指用力收紧,男人的脸涨成猪肝色,双手在空气中乱抓,想要脱离这桎梏,他的脚在地上无力地蹬着,眼看着就要断气了。
“砰——!”路宣不知道是何时出现在慕澜的身侧的,一把抓住了慕澜掐着男人脖子的手,用力掰开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