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起了很大的风,秋风萧瑟遒劲。陆弗居向内含着肩,从破麻袋里掏出一件旧外衣披上,把脖子上挂着的那条灰色麻巾往上提了提蒙住口鼻。
西边天际由黄变红,晚霞如火。
陆弗居视野里终于出现一辆晃悠晃悠的牛板车。
赵老头驾着牛板车停下,老面沟壑纵横,带着歉意道:“对不住哇,小陆,来晚了。”
陆弗居回:“无事,我没等多久。”
甫一坐上牛板车,他惬意地躺在厚厚的干稻草上假寐。忽然想起什么,撑着手坐起来,问:“老赵,今日卖得还行罢?”
老赵回:“唉,别提了,这进一趟城,弄得我差点回不来。”
陆弗居问:“为何?”
老赵道:“本来好好的,驾着老牛去给你找卖家咧,哪曾想那正大街上被堵的水泄不通,一群人削尖了脑袋往那蓬莱阁里面挤,我听了一两句,不就是那叫什么图南的在里边搞义卖嘛,整整堵了一个时辰呐。”
陆弗居心中大动,手不自知地揪紧衣摆,故作不经心的问:“那个图南也在蓬莱阁?在搞什么义卖?卖画?”
一连问了三个问题,他自己也没发现竟然有如此迫不及待。
老赵满不在乎的摆摆手,道:“我哪儿知道?路刚通我就走了,”顿了顿,又补充道:“对了,你那画啊,我交给蓬莱阁的云老板了,她让我转告你保证替你找个好渠道。”
陆弗居奇怪,问:“云老板帮我?可我不认识她。”
赵老头“嘿嘿”笑了声,道:“我常常给她蓬莱阁跑腿拉货,一来二去便熟了,看在我的一张老脸上,这点小忙她还是肯帮的。”
陆弗居道了声“谢谢”,又再次躺下去。
途经关帝庙时,听得一声的温润清晰的嗓音喊道:“老伯,那位驾牛车的老伯!”
赵老头收紧牛缰绳,老牛跺着蹄子停在那人旁边。
“小公子,有事么?”
那人笑了声,问赵老头能不能捎上一程。赵老头往后看了一眼车板上酣睡的人,示意那人可以上车。
车刚停下,陆弗居就醒了,恍惚间听到那声音既熟悉又陌生,刚一睁眼,那人就腾地上了牛板车坐在他不远的位置。车上有了别人陆弗居便不好再继续躺着,规规矩矩的坐起来。他偏头看了一眼那人,白色发带束起一头高尾,紫衣雅致,一双白色锦绣靴,白裤收紧,贴着笔直细长的腿。
在江陵着紫衣的人不少,男子女子比比皆是。每每遇到这样的,陆弗居总免不了要多打量几眼。此人身姿曼妙,高挑昳丽,润玉一般的耳垂上有一个细小的眼儿,颈部细长,无凸起喉结。
原来是女子。
视线下移到那人腰间,那里除一条白色锦绣腰带别无他物。陆弗居眼眸里的亮光瞬间黯淡下来,失落地转回头。
哪有这么多巧合
忽然,前方的赵老头没话找话问:“小公子,你也要去后山啊?”
陆弗居顿了一下,脱口念道:“小、公子?”
老赵理所当然的笑道:“可不就是小公子?”
身旁一声轻笑,陆弗居顺着声源望去,那女子也在看他。
赵老头果然年事已高,眼神不好使,陆弗居心领神会,人家刻意一身男装打扮,定是不想让别人识破女子身份,既然如此应当与人方便。可这女子好似知晓他看穿了她的伪装,莫不是,他刚才的行为太过明目张胆?
想到这,陆弗居免不得红了耳朵。
那人也没在意他忽然的拘谨,自顾自的和赵老头侃谈起来。
牛板车在石子路上慢腾腾的走,陆弗居盘腿坐着,山路间清凉的风吹散了面上的热气,正是秋收节气,庄稼地里还有不少老伯在收麦割稻。
赵老头还在和那女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陆弗居在一旁安安分分的听,也不插话。
老赵头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天幕,又抱怨起来,叹道:“唉,这天都快黑了还没到家,若不是那图南先生,老朽我早吃上热饭了。”
那女子道:“哦?这是怎么回事?”
赵老头把来龙去脉一字不落的转述了一通。
女子笑道:“这的确应该怪在他头上,老老实实的待到晚上出来便是,非要大白日凑热闹。”
赵老头附和道:“可不是嘛,衙门的人也不管管,那大街堵得屁都通不得。”
在一旁沉思的陆弗居支着脑袋,百般寂寥的玩自己的麻袋子,两根指头在绳带上绕圈。
图南,究竟是个什么人呢?
他这样想着,嘴上也说了出来。
话落,身旁的人问了一句:“你很好奇他?”
陆弗居看过去,那女子慵懒的靠在木桩上,支起一条腿,一柄褐色长扇轻轻敲着脑门。单看眉目相当英气,但结合挺翘的秀鼻,粉嫩的笑唇,又平添几分秀美。
这旁若无人的身姿,怎么看,都似曾相识。
陆弗居忽然意识到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