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城的枫叶转了红,层林染尽,唯有城外满山的翠竹,郁郁苍苍。
日复一日的忙碌,陆弗居终于攒够了钱换来一副旧墨砚,思忖着画些避火图拿出去卖赚一点薄利。
有了正经吃饭的家伙什儿,或许,很长一段时间不用去捡破烂了罢。
陆弗居抻了抻墨迹未干的图纸,心想。
这是邻居赵老头替他想的法子。起初,陆弗居十分抗拒,他是个被缕缕书香熏陶长大的少爷,艳画在他看来是俗媚不入流的,让他画这样的图册,岂不是玷污笔墨此等高雅之物?
“可你不干这事儿,还能干啥?”赵老头反问。
陆弗居被噎了一下。
能干什么
他善于琴棋书画,算得上博览群书,兴许,做个教书先生差强人意
“你别想着去做什么高尚的,”赵老头一盆冷水泼灭了他的臆想,“如今你有仇在外,那些人就等着你露面咧,说不定哪日不知不觉就被人盯上,曝尸荒野一命呜呼若不是想活得体面一些,咱们哪个愿意干又苦又累的活儿?你的日子好容易有了点盼头,难道就因为一时颜面,舍掉自己的活计儿?”
“”陆弗居心如明镜,没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窘境。一而再地挑三拣四,不等他出人头地的那天,江陵城便再多一根冻死骨。
赵老头语重心长地劝道:“再说,买这种图册子的都是些富贵人家,吃饱肚子没事干,拿来瞅瞅消个食儿罢了,谁在意区区一个艳俗画师的画技?更不用像那些名作大师一样抛头露脸的,咱啊,就躲在暗处,为往后的生计忙活就够了。”
陆弗居艰难的承认,道:“您说得在理。”
赵老头嗅了嗅,觉得还差点火候,于是重重添了一把火,毫不留情道:“老朽说句难听的,小陆你可别生气——咱这么多年底下人做惯了,没什么是不能失去的,虽然在别人看来不入眼,但始终是靠自己的双手活着这样一想,咱也不丢那风骨不是?”
陆弗居眼睫一颤,望着赵老头久久不说话。
赵老头躬着背坐在竹椅上,等得身子都泛酸,以为这事儿没着落了。
却听眼前的人声如悠远山川幽幽的说了一句。
“我画。”
拮据的日子此后稍微好转,但也有入不敷出的时候。譬如这个月,他的春宫图册,就没能卖出几幅。
陆弗居长得一副风度翩翩玉树临风的模样,仗着这样的脸,他本可以招摇撞骗、入赘高家,再不济,收个破烂也能轻松些。
可三年前那事发生后,他便不能像曾经那般肆无忌惮出门,于是常年围着一条粗布麻巾在街上捡破烂,别人看不见他的脸,又瞅他穿得穷酸,没一个好脸色,哪还有优势可言。
这日,陆弗居惬意的背着一包空瘪的破烂,站在城外的酒肆处,他左等右等,来往的车马晃得他眼花缭乱,小摊的馒头卖了一屉又一屉,赵老头还没来接他。
醇厚的酒香飘进鼻腔里,他忍不住靠得近了些,刚闻到点浓郁的气息,便听一瘦弱汉子粗声说道:“诶,你可知道隐生门?”
与他同行的另一男子道:“隐生门谁不知晓?为朝廷做事、专在咱们民间探寻秘事的江湖组织。”
瘦弱汉子道:“那你可知晓,如今的隐生门门主是何人?”
那男子道:“隐生门自陆云生门主神秘消失后便没有新门主上任,是哪个有本事的接了这活儿?”
瘦弱汉子:“你可知陆云生曾经有一得意助手?”
男子拍了拍桌,拔高声线道:“知道!封不悔嘛,怎么?他是新门主?”
瘦弱汉子点头,道:“不是他还有谁?陆家的人都没了,除了他没谁去收拾那个烂摊子。”
男子疑虑,问:“这事儿都过了五年,怎么现在才下命令?”
瘦弱汉子:“据说是封不悔领了上头的令去调查当年陆家被屠一事,门主不知踪影,陆家几十口人无一幸存,这事可不小,朝廷不得派人去查查么。”
男子惋惜道:“真是可惜,也不知那陆云生得罪了江湖上什么人,竟要去人家几十条命这五年间可有查到什么线索?”
瘦弱汉子遗憾地摇头,叹气道:“陆家府邸被一把火少了个干净,一夜间化为乌有,哪还有什么蛛丝马迹可寻。”
男子皱眉,道:“既然没有线索,又如何等了五年?”
瘦弱汉子摇摇头:“听说是封不悔一直在找什么人我也不清楚,都是道听途说罢。”
男子道:“说到封不悔,当年为争夺那隐生门主之位,与陆云生斗得不可开交,众人皆知他野心勃勃,是个善不罢休之徒,后来陆云生上位后,他却安分起来,真是不知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瘦弱男子:“不过陆云生没做几年,他又当上了门主,依我看,这其中弯弯绕绕必定跟他脱不了干系”
男子道:“那陆云生这么多年杳无音信,莫不是已经没了?”
瘦弱男子:“谁知道?若他在世,看见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