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京以后,她便回去了两人的住处。理所当然的,江成浩不在家中,大抵又是去谈生意了。说实话她很担心他,生意场上他是男子,难保不会被人瞄上,他却每次都面色不善地赶走她为他找的侍从。
——我何时需要这些女的做保镖,莫不是你想监视我?
他当时甚至语带得意,让她也无法反驳。心知他们之间的感情,他早已占尽先机。她年少时为他心动,年华正好时嫁给他后日夜戚戚然,如今想重新来过时他却又成了她在这个社会必须担着的责任
——我想保护你。
这句话是她在心里说的,他觉得她没用,她从来都知道。
三日后,她无可奈何地去了他的酒店,那谈笑风生,眉目间尽是张扬的女人正与他讲着合作事宜。她知道这是他们的第二次谈判了,却感觉这女人并不单纯,可惜江成浩对她的经商能力佩服至极。
“你怎么来了?”他心情似乎很好,看见她时也言笑晏晏。
“我先告诉你,今天我要去朋友家,不一定能回来。”有些无奈地告诉他,免得他再因此和她置气。
“哈哈,秦夫人甚是有趣,去拜访友人何须与夫郎报备。”女人眼中的嘲讽一闪而过,嘴角笑意不减。
纵使她脾气再好,也不由得拂袖而去。在他这里,她甚至不如在柳家受重视。
到柳府时,她却不知道如何去劝那个温柔的男子。让他继续回到京城柳府倍受欺凌么?虽然没有想好说辞,但还是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门前的侍卫已经跟她很熟了,点头微笑示意便放她进了院去。
“秦夫人?”熟悉的声音,不同的语调,秦静回头时,那红衣男子正妖娆地倚在偏院秋千上,红唇微启,眉眼如画。
“柳公子”她甚至有些不确定,这是否是他同母的兄弟。
“夫人真是让奴家苦等,从那日听到你接了柳府的请,我便猜着你要来,谁知又是这么多天。”男子的语气有些哀怨,但脸上笑意不减。秦静怔怔地看着他,这不是那个白衣如雪的男子,他没有这种入骨的风情,一肌一容,尽态极妍。
“我我如今来是因为柳老夫人”她根本不知道再次见面会是这种情况,所以连叙述始末都难以做到。在她的结结巴巴中,柳如眉勾唇一笑,从秋千上跳下来。她这才注意到,他是没有穿鞋子的。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没有后来的倚门嗅青梅。
他不是那个娇憨的少女李清照,他是这里的柳如眉。她以前看他,以为他如玉容仙子坠凡尘,而今看他,却是凡尘中生长千年的妖Jing,行动间尽是事事沉淀后的冷然花香。
赤足走向那面带怜惜的少女,柳如眉嫣然一笑:“如何这般愁绪,是为着如眉生的么?”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她起初不知自己对他是哪种感情,那个低垂眉眼干净得不似凡人的男子,那个让人起不了欲念的谪仙。如今她清楚了——她怜惜他,却不曾为他心动,也不敢回应他后负了他。
“夫人您知道为何我母亲想要你劝我吗,她终于找到了我的弱点”他偎进她怀里,纤手紧攥着她的衣袖,仿佛是把所有的恨意都揉了进去:“我不恨娘,她对我着实好得透彻,可我恨那柳家恨他们是权贵当年却护不了我,恨我生而为男子,也恨你——”最后的话已经被含入二人的唇齿之间,她不舍得挣脱,却无法回应。
“既然你始终无法爱我又何必怜我。”他走向那园子一角的石桌,桌上是换了第三次的水果和酒。
径自走了过去,他回头唤她:“你敢陪我喝我母亲给的忘情酒吗”
她心中一滞,却无以为答。
月色正明时,二人已是酩酊之态。他想忘掉她,她却不知自己会忘掉谁。酒后起乱意,已是不知道谁是始作俑者。
两人的身体交缠着,在月光下却显得凄凉至极。明明是深秋,却不再计较外界多冷。世间最冷物,不过无情人心。
——月满中庭,月满中庭,叶叶心心,舒卷有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