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鞋踏在木地板上有一种陈旧的声响,墨暕穿过挂着一幅幅木雕枫叶红的走廊,推开尽头的橡木门,屋内传来打磨的噪音。
“先生。”
眼前的景象还是令墨暕适应不来,满地木屑,泽牧远就像在木屑海里捞起来一样,正拿着小刀在磨刀石上磨着。
他沉迷木雕也有一段时间了。
泽牧远微微掀起眼皮,默默停下手中的动作,放下刀石,捡起脚边的一个小木人呆呆看着。小木人的脸完成了一半,不知道是没上色还是差嘴唇,单看那双大眼睛,他总觉得不像记忆里的那个人。
“萧景来了电报,他找到苍璆,但没拿到东西。”墨暕说,“他打算再花点时间,劝苍璆回来。”他上前俯身拾起木屑里的大件,诸如人偶、套娃、木簪、枫叶等。
泽牧远没回应,脑海里却因此在盲目思索。也许是在想小木人该怎么雕下去,也许是在想萧景这小子到底想干什么。半晌,他手一松,小木人掉在地上。
他觉得自己玩不下去了。
墨暕把最后捡到的玩意放到桌上,看了他一眼,生硬说:“先生,你雕的东西越来越好看了。”
泽牧远抬起头,有些懊恼,“不好,怎么样都不像。”
墨暕垂眸看一堆小木人,知道他要雕人,但不知要雕谁。他拿起其中一个雕了有些时间的小木人,说:“这个和约翰·哈特利很像。”
泽牧远嫌弃地别开目光,“我又不想雕他。”只是练手而已。
墨暕立刻放下约翰·哈特利的小木人。泽牧远起身走过来,每走一步,身上的木屑就像飘雪一样掉落。他拿起“约翰·哈特利”,“把这个寄给他,吓死他。”
墨暕一愕,小木人已回到手心。
泽牧远在成品堆里翻找,又陆续找出几个,拿起来悉数放在墨暕面前,“这些也寄掉。”
几个小木人分别是按照安魂会的几个高层雕刻的,约翰·哈特利有,那么安格斯更逃不掉。
墨暕愣愣看着这些小木人,“需要表明是谁寄吗?”
泽牧远凝视他,似是思考了一会儿。“不要,就留一句话,‘我只给死人雕像’,明白?”
眼前的泽牧远,认真得像个露出本性的孩子——他要作弄人了。墨暕颔首,“明白。”
泽牧远回头,看着满地狼藉,“明天叫人把这些收掉,帮我找些泥来。”
他要改玩泥塑了。墨暕再颔首,“是。”
“卡纳瓦罗那边最近怎么样了?”
墨暕拿了个纸袋,将栩栩如生的小木人一个个放进去。“还是老样子,没人能熬过四个月。”
泽牧远攥着一把木簪坐在沙发上,一根一根摆在面前。听到墨暕的话,他神情变得冷漠,“他的注意力就只会浪费在真正不可能的事上。”
墨暕清楚泽牧远对恺撒·卡纳瓦罗的恨铁不成钢,他很希望泽牧远能正视一下萧景和苍璆,这两人虽然年轻,但能力远在卡纳瓦罗之上,更重要的是,他们二人对泽牧远的感情永远不容置疑。
可惜他没资格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任何意见。
收好小木人,墨暕恭敬地站在泽牧远对面,他伸出手一指,墨暕颔首就座,默默不语。
“他们两个还好吗?”泽牧远摆好木簪问。
“先生,事实上我怀疑他们没在一起。萧景自从意外去了缅甸,之后就没有消息,这次的电报是从中国发来的,而苍璆人还在莫斯科,在我们所能监视的范围内,没有萧景。”墨暕如实说道。
泽牧远闭上眼。“你觉得萧景会跟苍璆走吗?”
墨暕当即坚定说道:“绝不会。”
“你这么肯定?”
墨暕迟疑了,下一秒又点头,“先生,萧景是有点在意你把‘三七’给了恺撒,但他更在乎你。”
泽牧远像是信了,唇角微微有了笑意,但转瞬即逝,“如果他跟苍璆有一样的想法,如果算了,”他说,“只要他们活着就好。”
墨暕看着他将一根木簪拿着手里把玩,食指摩挲簪头细致的枫叶形状。桌上摆的其它木簪,依然是以枫叶作为修饰的。
他只会雕枫叶,墨暕想,他真爱枫叶,但为什么要做这么多根女人用的东西?
墨暕原本以为这是暗器,之后抬头看见泽牧远画的女人图,画的是他的母亲,头上正插了根类似的簪子,他才知道这是固定头发用的。
现在,早已没有女人会用这种东西插在头发上了,她们用橡皮筋,用布条,用夹子。更何况,泽牧远身边常年连一根女人头发都没有。
思来想去,墨暕忍不住打破沉静,“先生,这些有要寄给谁吗?”
泽牧远茫然,不经意握住手里的簪子。
“她收不到的。”
“她?”墨暕的心破天荒悬起。
然而,泽牧远换了方向,“对了,你觉得法兰杰斯的女儿会喜欢这些吗?”
“法兰杰斯?”墨暕睁大眼睛,十分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