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这个人,上到八十,下到十八,老少通吃,无往不利。真是靠不住啊靠不住......
股价在一路下跌,证券交易所里门可罗雀,只剩下一墙绿惨惨的数字还在不断闪烁,连门口卖茶叶蛋的老太太都不见了踪影。人们纷纷涌向售楼处,房价好似爆米花一般,瞬间火热,"砰──"地一声吓死周遭的围观者:"什麽!尬贵啊!(这麽贵)"
"什麽,买不到了啊?这一栋楼都抢空啦?它、它、它......它的地基都还没打好哎!"
"别的地段更贵啊!你这点钱,只能买个卫生间......"
房子,从前从来没有想到过要再购置一套新房,一直住着的这套就蛮好,座北朝南,宽敞明亮。可是,儿子要长大、要谈恋爱、要结婚、要生子......没有房子,哪里来的新娘子又哪里来的大胖孙子?同事们在装修、好友们在看房、无数远远近近的亲戚不是在贷款就是在还贷款的路上......一夜间,人人都成了负债累累的百万富翁,用自己今後十年二十年的血汗来换取现在居住的这一套新房。
目前住着的房子马上就要面临拆迁,听说分配的房子地段并不好,日常出行都不方便。股票都套牢了,什麽时候能解套都不知道,家里还有多少存款,两边的亲戚处能借到多少,贷款能贷到多少,以後每个月还多少,一共还多少年......秦家夫妻在被窝里翻来覆去商量了整整一个星期:"还是自己买一套吧。"
矮矮的秦家姆妈看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儿子,伸直手只能摸到他的肩膀:"家里的事,你不要管。只要你能考个好大学,妈妈就开心了。"
秦央点点头。以後和沈晋双双回家时,面对的是一桌冷却的饭菜,秦妈妈和秦爸爸又看房去了。
沈晋於是倚在门框边道:"这下好了,我们都是没妈的孩子了。"
秦央默不作声地走进厨房把饭菜加热,他又屁颠屁颠地跟在後头转悠:"秦央啊,不是我说你,你越来越像本市男人的典型了。"
本市男人,以贤惠闻名。比如秦家爸爸,烟酒不沾、不赌不嫖。每月工资如数上交,小金库里最多藏个两百块钱。下班第一件事就是去菜场买菜,双休日起个大早洗衣服擦地板给老婆买早餐,奉行老婆说往东我们从不往西的最高宗旨,滋养出一城市娇嗲妩媚的女子,也羡煞了许多外域的女同胞。
秦央不搭理他,等两人吃饱喝足,才一抬下巴:"你洗碗。"
沈晋跳起来问:"为什麽?"
秦央甩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你也是本市的男人。"
时光就如此这般缓缓流淌着,清早一起坐车上学,沈晋在车内打瞌睡,秦央在车外买早点;上课时一起窃窃私语两句,老高越来越罗嗦,作业越来越多,五一长假时,布置下十来篇古文翻译,所有人都惊呼:"放暑假了吧?";午餐不合胃口,就从校门外端回两碗麻辣烫,吃着吃着,沈晋就受不了他那碗重辣,筷子往秦央微辣口味的碗里伸,再到後来,干脆就合到了一个碗里;回家时,还是一起,沈晋偶尔会缺席,他要去陪他不停变换的女朋友,秦央猝不及防时,他又从人堆里挤了出来,两手环上他的腰,把他当成现成的扶手,两具年轻的身体随着车厢一起摇摆。
秦家姆妈排了通宵的长队,终於抢来一套称心如意的房子,离原来的宅子很近,同沈晋住的小区只隔了一条街。夫妻两个又风风火火地张罗起装修事宜,凡是搬了新居的亲友家一家家拜访过,什麽风格的家居,用什麽地板,哪里的建材东西正宗价格又低......
沈晋笑言:"秦央,我可以再也不用嫉妒你了,因为你也成了没人要的孩子了。"
尖利的笔尖立刻抵上他的手掌心:"同学,你这道题错了。"
歌里在唱:"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长大......"
第十一章
2003年,一场SARS突如其来,起先都还是坊间隐隐约约的流传,然後,听说哪里哪里封城了,哪里哪里封校了,哪里哪里有多少人疑似又有多少人死亡......街上到处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到哪里都是泡腾片扑腾的声响,公交车变得空旷,人人下意识地与别人隔开距离,车窗大开,不少人戴起了口罩。
与SARS一起不约而至的是老高情绪的爆发。
那只是午後一节普通的语文课,学生们昏昏欲睡,窗外连丝风都没有,树叶子一动不动好似已经凝固。老高要看开新课,照例用他缓慢的语速先读一遍课文:
"意映卿卿如晤:吾今以此书与汝永别矣!吾作此书时,尚是世中一人;汝看此书时,吾已成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