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是骇得十指关节都被攥得有些发白,“你能不能……”咬着牙关顿了一顿,似是在蛮力压制着胸口上喷涌而至的强烈情绪,他深吸了一口气,放缓了声音继续说道:“能不能,至少陪我把这顿饭……好生吃完?”
气氛一时凝固得有些可怕。
谁也没再开口说话,唯独那窗外细雨依旧,似是从天上而落的丝缕寒纱。
半晌默然,却是那眸色紧绷的薛临首先轻叹了一声,转而淡淡对陆羡河说道:“行了,原来的事,我不提了。”
陆羡河依然是冷了那张雪白的俊脸,良久不肯出声应他。
薛临见状也是不恼,仅仅是自顾自地夹了盘中小菜,继续偏头对他说道:“我此番来北方轶水镇,也是受隽乾王段琬夜所托,负责管理运输那些军/用/武/器,却不想半途遭劫,连那暗中接头的翁姓男子也不知所踪。”言毕,凌然一眼扫向了窗边那抹冰冷淡漠的黑影,恰不巧,沐樾言亦是握紧腰间佩刀径直迎上了他的目光,眸底皆为难以言喻的狠厉之色。
陆羡河兀自沉默了一阵,约莫是怕他二人因此再起争执,便有意无意地扬了扬眉毛,凝声说道:“你知道翁凭那小子在轶水镇里试箭杀人的事情么?”
“我原是知道一点,但是他和我承诺他并不会做得太过火,所以我也渐渐默许了他的行为。”
“镇中百姓无故伤亡一半,这难道还不够过火?”手中碗筷重重一磕,陆羡河面色沉痛地质问他道,“纵然那片区域乃是段氏宗家的管辖范围,可是那些无辜惨死的黎民百姓,又何尝不是为君之者该首要庇佑保护的对象?”
“羡河,我曾认真对你提到过,你真的是太慈悲了。”薛临黯然道,“未来明里暗里挑起的战争还有无数多个,以你的性格,又怎能撑得住那些血流成河的厮杀场面?”
“你到底想说什么?”陆羡河俨然不动地注视他道。
“我大概知道你这次来永钟城是为了什么。”薛临声音暗哑道,“浮缘城内城外现下风云涌动,一片战乱不休,段家的南北两域势力也在逐渐崩塌,不断朝内缩减……所以事到如今,你终究是坐不住了,想回去帮他一把,不是么?”
话未说完,屋内一众人的目光已是齐齐聚集在了陆羡河素衣如雪的身上,而他反倒像是丝毫不为此所动容一般,镇定自若地闭了闭眼睛,转而喃声低问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薛临并不正面应他,只是轻轻放下手中碗筷,垂首凝神望了他道:“我犹记得当年你离开段止箫身边的时候,走得是那样果断决绝,从容不迫,而我却没有跟上你的脚步,同你一道隐居山林。所以这些年,我就无不在想,倘若我就此放下手中的重担,依着你的想法远离纷争,享尽一世安宁,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陆羡河听罢面色不改,抬了眸半是苦涩半是自嘲地轻声笑道:“老薛,你都一把年纪了,这是在同我说笑吗?”
“现在的段琬夜,已经成长到不需要我的助力了。”薛临摇头道,“数月之前御敌重创之后,我自己也在明白,有些事情背负得久了,会渐渐地力不从心。”
“所以?老薛是想干脆撒手不干了?”陆羡河扬声问道。
“不,我就想问你,这次来永钟城,你是不是有意助段止箫一臂之力?”
“是与不是之间,有什么区别?”
“你若说不是!”眉目一横,薛临恳切果决地凝向他道:“我薛临愿意将手下‘断碧林’一众悉数归于段琬夜的势力,了却一切,释然与你离开纷争,到没有战火硝烟的地方去安度晚年。”
此话一出,我心中登时大震,半晌僵着手中两支筷子,都不知该往何处放,而一边的书珏和沐樾言亦是听得满脸诧异,差点怀疑起自己的耳朵,独独那镇定自若的陆羡河依旧是平静得毫无波澜,高昂着脑袋即是一脸倨傲地漠视着薛临道:“我若非要说是呢?”
“你若非要说是,来日在那横尸遍野的战场之上,刀剑无情,便休要怪我薛临心狠手辣,不念旧恩!”
皱了皱眉,薛临站起身来,固执而又骄横地对上了陆羡河的目光。
像是在挑衅,又像是在挽留。那眼神居高临下,分明是那样的冷漠顽强,却又在同时,炽烈散发着让人心生怆然的力量。
☆、所求
可是到最后,陆羡河都不曾予以薛临一个准确的回答。他只是一直在笑,笑得清朗而低柔,坦荡而无忧,就仿佛所有的沉庞心事都仅仅是窗外斜飞的雨丝一般,轻盈得没有声息。
我们所有的人都在屏息等待着他的答案,唯独他一人半眯了眸子笑弯了唇角,好似置身事外,不在其中。
那餐晚饭,开始得很随意,却结束得很仓促。饭后唤了楼下伙计前来收拾打扫一阵,便是各含心事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谁也没再探头出来。
彼时我屋中竹床正凉,为了不在夜里冻坏那双膝盖,便特意找老板娘多要了一床毛毯一路抱着上楼,方路过走廊之时,恰见得陆羡河门缝里透出的几缕微渺灯光,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