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我们好生歇息,丝毫不曾有半分懈怠之意。
不过,说是一大群的人落脚于此,其实最后真正意义上住在这里的,实际只有我师徒三人。沐樾言毕竟还是当年那个沐樾言,任是住到哪儿了,都改不了往日里神出鬼没的坏习惯,这会子伤得重了,也从来不知道缓缓,照样没事儿人似的四处折腾,有几次陆羡河想逮着他说上两句了,却发现他溜得跟条蛇似的,眨眼便跑没了影儿,便也只好摇头作罢。书珏那厮倒是难得老实了一回,知道自己一身把柄都让陆羡河抓在手上了,便整日窝在那窗户边上研究医书,偶尔看得无聊了,还能拿着饲料逗一逗楼外河里冬眠出来的鱼,有次正好让我撞见了,忍不住在旁偷偷笑他道:“你何时变得这样有爱心,居然会喂鱼?”
那书珏听罢只是Yin冷一笑,旋即寒声对我说道:“我原是拿了石子想砸它们,后来发现我连石子都抛不动,干脆就换成鱼食了。”
此话愣是说得我脊背发凉,心中连连叹道还是陆羡河给他封xue封得好,否则这会儿连水里的小动物都要遭殃。不过自那之后,书珏再去做些什么有违常理的事情,我便也再无心思前去过问什么,干脆日夜窝回自己的房间里,看看书打打盹,倒也能消磨好一段无聊的时光。
不过,最让我心生好奇的,终究还是那提议暂留在永钟城中的陆羡河。他说是打算在此地一直等待着段止箫的回音,然而事实上,又看起来似乎是在思考着一些更为深远复杂的事情。想原来还在沧归山上的时候,他一个人能够乐呵呵地做很多事情,看书做饭,下棋逗鸟,实在闲得慌了,还会笑眯眯地坐下来给我梳头玩儿,而如今在住这揽枫楼中,我每次无意瞥见他的身影了,却总是瞧着他半眯了眼睛斜靠在窗台上发呆,偶尔手里还会多出一壶子老酒,就这么懒洋洋地靠上一天,任谁也无法猜出来他心中在想什么。
一日傍晚和着热水沐浴完毕,我一时泡得胸口发闷,正准备下楼去那大窗户边上吹吹冷风,然刚拐过木梯的角落,却又是见得陆羡河歪歪斜斜地倚在那窗台之上,不深不浅地打着小盹儿,似是快要睡着。
心里毛毛躁躁的,又是好奇又是担忧,我便忍不住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去,蹲下了身,细细打量起他手边那半壶子小酒。
很普通的酒壶,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小心谨慎地伸长了爪子,将它提在手心里又晃了晃,末了,像是觉得还不够似的,又扭开木塞来闻了一闻。
哇!好呛鼻的酒味儿!
我方要皱着眉头打个喷嚏,额头却是被人“咚”地敲了一敲,下一秒,陆羡河那要紧不慢的声音便自头顶上缓缓地传了过来:“小丫头,这东西是你能乱喝的吗?”
“哎,我就闻闻。”我抱着脑袋委屈道,“难闻死了,还不让人说了?”
“知道不好闻你还闻。”陆羡河轻笑一声,复又指了指我shi淋淋的一头长发道,“是不是又沐浴完了懒得梳头啊?就你这样子,日后头发掉光了,可不要说我没提醒。”
“水太热了,有点闷,就出来走走。”我小声嘀咕道。
“你病还没好,就想着吹冷风?”陆羡河自那窗边一个纵身跃至地面,转而抬颌望了眼一旁的角落道,“过去坐着,我给你梳头。”
“好……”我听话地找了只木椅坐了下去,而他亦是迈开了脚步,站在我身后直念叨道:“这么不会照顾自己,看你将来嫁了人要怎么办?”
感到他手中的木梳又轻又柔地摩挲在我头顶,我心里暖暖地眯了眼,旋即低低喃道:“不嫁了,一辈子赖着师父。”
“不嫁了?”陆羡河笑道。
“不嫁了。”我想也没想地说道。
“真——不嫁了?”刻意拉长了声音,陆羡河继续问道。
这一次,我倒是拧着眉头犹豫了半晌,不太确定地说道:“不嫁……吧?”
“傻丫头。”用木梳轻轻地敲了一下我的脑袋,陆羡河饶有兴致地追问道,“说吧,看上了哪家如意郎君,师父马上替你做主。”
“别呀,师父。”我压低了声音兴味索然地说道,“真不想嫁,我觉得就这么过着也挺好的,再说了,师父你不也没嫁出去么?”
“瞎讲!”又是轻轻敲了一记,陆羡河故作凶狠地说道,“怎么着也得是我娶啊?嫁个什么嫁,满嘴胡话。”
“嘻嘻,我错了嘛,师父。”我连忙嬉皮笑脸地给他赔不是道,“我瞧你梳头梳得这么好,就觉得像娘亲了……”
“嘶……”陆羡河颇为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复又无可奈何地抬起手臂继续给我编发道,“阿芊,为师好心给你梳头,你就是这么看待为师的,嗯?”
“别生气啊师父,你可以给我说说,你想娶谁,我也马上替你做主!”我偷偷瞥了一眼窗边那半壶小酒,想他今日这般惆怅,许是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情伤,便不由愈发生得好奇难耐。
正琢磨着陆羡河这年近四十的老铁树是不是要开花了,却是听得他苦笑一声,意味不明地说道:“我想娶谁,可不是你能轻易做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