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坐在里头和大公夫人说着话的时候,安娜就已经想好了,再观察些天,等确证是怀孕无疑后,再把这个消息告诉卡列宁。
她自己也需要点时间适应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
所以听丈夫这样问,她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没有,我很好。你和大公谈了什么?”
她问这个,不过是随心之语,发现他沉默了片刻后,醒悟过来,“哦,我只是随便问问,不方便就不用说了。”
“没什么不方便的,”卡列宁环臂抱住她,好让她在自己怀里靠得更舒服点,“你应该也有所耳闻,一直以来,亲王大力鼓吹改革并且身体力行,他的锐意改革虽然为他赢得莫大荣誉,但也遭到了很多保守派的攻击,他们污蔑他是俄国的雅各宾赤色分子,诬陷他对沙皇陛下不忠,加上他性格耿直,不屑在陛下面前为自己开脱,这一切,都导致了陛下对他开始不信任,或者说,陛下其实也感到了来自于他弟弟身上的荣耀对自己的威胁。无论从我与大公的私交,还是国务会议里的政治立场来说,我都不希望看到他继续与沙皇陛下这样误解下去。刚才我们在书房讨论之后,大公委托我在沙皇面前替他表明心迹,我也希望沙皇陛下能清楚认识到康斯坦丁大公对俄国改革的作用。”
“很难吗?”
安娜第一次听他对自己提及他的事情,听起来仿佛牵涉很大,不禁感到担心。
“别担心,”他拍了拍她的背,安慰她,“虽然确实有点难,但以我对沙皇陛下的了解,他会明白过来的。只不过,是个时间迟早问题而已。”
“好吧,希望一切顺利……”安娜喃喃说道。
————
几天之后,安娜的身体情况非但没有好转,而且开始变得更加明显。嗜睡、有时候犯晕,吃了东西就想吐,吐光胃里东西才舒服。
卡列宁白天虽然不在家,但也留意到了发生在她身上的某些变化,这天晚上,他想和她亲热,结果被安娜用很累想休息的借口拒绝之后,他显得有点担心,说自己觉得她最近和从前不大一样,怕她身体出了问题,让她明天在家准备一下,他会让医生过来看下。
安娜拒绝了他的好意,坚称自己没事,只是最近写稿有点累了,多休息一下就好。
卡列宁最后妥协了。
第二天一早,卡列宁照常出门后,安娜睡到九点钟醒来,刚起床,再次觉得胃里一阵犯抽,冲到浴室一阵呕吐,差点把苦胆水都给吐出来。
终于缓过来后,她确定,自己真的是怀孕了。
一旦确定了这件事,原先一直摇摆不定的情绪立刻就消失了。
淡淡的喜悦,还有几分紧张。
没想到自己突然就这样,成为一个陌生生命的母亲。
低头看了看还完全看不出什么的平坦腹部时,她甚至产生一种奇妙的感觉。
她决定晚上就把这个消息告诉卡列宁。
他听了后,应该会很高兴。
————
下午2点的时候,她在自己的书房,拆阅着放在她案头的信件。
自从大获成功后,她每天都会收到不少信件。有出版商、读者的来信,也有慕名写信恳求指点迷津或者想要结识的各种文学青年,当然,有时候也会有几封冒昧的求爱信。
一开始,她基本会每天拆阅,渐渐事情多了,或者觉得大部分信件可有可无、甚至惹人厌烦,也就堆在那里,等有空了再随意看一下。
她挑出几封熟人的信,用裁纸刀逐一拆开后,放在桌上。
一封是波琳娜女士写来的,一封是伏尔古耶夫的信,此外,还有一封是在沙龙里认识的某位年轻画家写来的,他曾和安娜恳切交谈,想为她的书画插画。虽然那位年轻人现在还不是很有名气,但安娜看过他的画,挺喜欢他的风格,所以当时答应予以考虑。
“亲爱的安娜,刚刚收到来自法国的一封电报,因为某些缘故,我与我的丈夫维阿多先生不得不提早结束此次彼得堡之行,决定明天离开俄国,动身回往法国。明天下午两点,我和维阿多先生会在寓所举办一个小型聚会,恭候朋友们的到来,以此作为此次彼得堡之行的告别。如果你能成行的话,我和维阿多先生都希望能在聚会上见到你…”
看了下时间,是昨天写来的信。
“哦天哪!”
现在已经是两点了。
安娜立刻放下信,叫来安努什卡匆忙收拾了一番后,带上从前一早预备好的赠别小礼物,急忙坐上马车,往海滨大道赶去。
她到的时候,告别聚会已经开始有会儿了。看到她现身,维阿多夫妇迎了上来。
“亲爱的,你能来,我真的是太高兴了。”
波琳娜女士笑容满面。
老先生用法国人的方式,微笑着贴了贴安娜的面颊,默默不语。
“实在是太抱歉了,”安娜解释,“我刚刚才看到你昨天写来的信。差点错过。如果真的错过了,我绝不会原谅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