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六月,大商国南边遭遇水灾,泷泊县河堤崩塌,水淹下游数条村庄,受灾民众上万人,这是同启帝自登基以来遭遇的最严重一次自然灾害。一时之间,朝堂上众大臣为如何赈灾、派何人前去赈灾而争论不休。
纪淮虽忧心仲仲,可他如今仍在候职,只得每日抽空往威国公府里跑,打算从柳敬东兄弟几个口中打探南边受灾情况一事。
淅淅沥沥的小雨又连绵不断地下了数日,Yin雨绵绵,让人心情都烦躁几分。活泼好动的小易生乐呵了大半月也开始不依了,整日缠着柳琇蕊,让她带自己去找小弟弟们,他口中的小弟弟们,自然指的是威国公府那两位相差一个月的哥俩。
柳琇蕊原还耐心地哄他,只每日被缠得狠了,加上亦忧心这场丝毫不见停的雨,每每哄着哄着便走神了,让小易生好生不满,撅着小嘴不高兴地抓着她的手指可劲的摇晃,软软糯糯地唤着,“娘……”
柳琇蕊只得打起Jing神抱着他逗乐了一会,直把小家伙哄得高兴了,这才命nai娘将他抱下去歇息。
她怔怔地望着门外出神,用过午膳后,纪淮又去了国公府,这几日他都是这般,在家的时候反倒少了,儿子有时还会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问她要爹爹。
“宁亲王请命赈灾,皇上已经准了,如今户部调集钱粮,不日将赴泷泊县。”威国公府书房内,柳敬东脸色沉重地将今日上朝时同启帝的旨意告知纪淮。
“如今雨水渐少,河道水位亦逐渐下降,只要不再突降大雨,想来便能缓和下来了。除泷泊县外,相隔不远的锦城下亦有几个县出现渠道、堤坝受损的情况,虽不至于像泷泊县那般严重,可终究也是个隐患,皇上已经下令工部组织抢修,二哥这段日子想来亦要忙碌了。”柳敬西亦沉声道。
纪淮眉头紧皱,他当年打算修筑河堤,便是觉得这些堤坝修成时间已久,私下着人细细检查一番,亦认为需要重亲修筑以防万一。只不过自建国以来,大商国内均未出现强降雨,而自佑元帝、承德帝以来,大商先后与邻国打了几场仗,国库早就不堪重负,突然要拨出一大笔银两办此等不能立显效果之事,只怕同启帝未必那般容易应允。幸而白家自作聪明送上门来让他狠狠刮了一层皮,这才得以成事。
如今看来,他倒是暗暗庆幸自己提前办了此事,否则一旦缺堤,受苦的还不是穷苦百姓?
“国公爷,前头有小子来报,让姑爷赶紧家去,有圣旨到!”三人正忧虑万千,书房的门被人从外头推开,柳敬东身边的小厮急急走进来禀报。
柳敬东与柳敬西对望一眼,不敢耽搁,连忙让纪淮速速归家接旨。
纪淮躬身告辞离去,大步流星地出了府门,上了回府的马车。
马车疾驰着往城西纪府而去,小半个时辰便停了下来,守在门外的下人见自家主子回来了,连忙撑着伞上前来迎接。
纪淮匆匆问明了传旨公公所在,得知柳琇蕊已经安排了人好生招呼着,他不由得稍稍放下心来,脚步飞快往正院去,早就等候在里头的柳琇蕊见他回来,连忙上前替他换上礼服,再三确定衣着并无不妥后,他这才急匆匆地往正堂里去。
柳琇蕊坐立不安地屋里兜来转去,连儿子接连唤了她好几声都没有听到,小易生见娘亲不理自己,嘴巴一扁,便扯起嗓子嚎了起来,这一下,总算是将娘亲的视线吸引了过来。
柳琇蕊听得儿子哭声,连忙走到软榻前,却见小家伙是光打雷不下雨,嚎得是大声,可脸上却是干干爽爽,半点泪水都不见。见她过来,小家伙又仰着小脑袋扯了几声,便爱娇地向她伸出rou呼呼的小手臂,糯糯地唤,“娘,抱、抱抱。”
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在他小脸蛋上拧了一把,笑骂道,“小坏蛋,又骗人!”
小易生蹬着小短腿往她身上扑,因怕他会摔倒,柳琇蕊连接又上前一些,将他圆滚滚软绵绵的小身子抱在怀中,任由小家伙揽着她的脖子,讨好地‘吧吱’一声往她脸上印了一个shi漉漉的口水印子。
柳琇蕊爱极他的乖巧,微微侧头在他脸蛋上亲了亲,乐得小家伙在她怀中蹦个不停。
母子二人正闹得开心,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传了进来,云珠气喘吁吁地轻拍胸口,好一会才道,“夫人,皇上命大人跟随工部一同往南方修筑河堤,不日将起程!”
柳琇蕊一惊,脸上的笑意便凝住了。
他这是要离京了?可如今这般情况,她与儿子自是不便跟随的,那便代表着这回他们是要分开一段日子了……
自成婚以来,他们便一直在一起,从不曾分开过,如今乍一听闻纪淮要离京,她心中刹时觉得有些闷闷的。
送走了传旨太监的纪淮,进得门来却见妻子抱着儿子坐在软榻上,无论她怀里的小家伙闹得多欢,她始终一言不发,表情更是闷闷不乐的。他稍想了想,便清楚她许是知道了自己将要离京的消息,轻叹一声,他又何尝舍得离开她母子俩,可圣命不可违,加上他又确是忧心南边的水灾,不亲自去瞧瞧终究是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