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瑞好的不算太快,一直半睡半醒着,而这几日又陆陆续续有人被擒到这地牢里头来。
地牢里昏暗无光,只常日点着烛灯,我也不知过了几日,只知道渐渐的地牢里几乎都快塞满人了。人一多,自也有些人心中愤懑难平整天叫喊谩骂不休,然而我只挂心巫瑞,蓝玉泉再也不曾来过,我因而也无法询问任何人巫瑞如今的情况是否正常。
不过蓝玉泉能让我同巫瑞在一块,叫我能好好照顾他,我已经很满足了。
又过了大约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我近来实在是分辨不清时辰了,地牢之中又来了一个人,似乎是因为性情暴烈,便同我们锁在了一块。
巧的很,这个人我也认识,是慕元清。他带来了一些情况,跟一个不知道算不算好的好消息。
我与巫瑞已经被关了几乎有半个月了,凤先生的身体近来衰弱了许多,江湖许多有些名望的掌门人或是散人都没了踪影(自然,都是被关在了这儿或是死了)。然后他为巫瑞诊了脉,平静的告诉我:如果巫瑞能够醒过来,就能活;如果他还是这么一直睡下去,那就只能是一直睡下去了。
他也许……再也不会醒过来,待到生机散尽,他便会于香甜沉眠之中死去。
“蓝玉泉答应过我会救他的。”我坐在床边,不知所措的抓着巫瑞的手,他的手很凉,怎么暖也暖不起来。
“所以他现在还没死啊。”慕元清道,“我不知道巫瑞是怎么回事,这样的脉象我也只是凑巧听轩和提过而已。不过他这个级别的高手居然会被蛊虫反噬,顾温然倒还真算得上是个厉害角色,我原先还以为他只会一些蝇头苟利的龌蹉手段。”
我轻轻抚摸过巫瑞的脸庞,低声道:“您难道没亲自领教过他的厉害手段吗?”
“他使Yin谋诡计,用轩和的药引逼我就范罢了,无耻小人一个。”慕元清不屑道。
“是啊……这就是他的聪明之处了,他不必花费一分一毫的力气,也不必要什么绝世的武功。他抓人痛处这般厉害,就已经是厉害的不得了了。”我仔仔细细的看着巫瑞的脸庞,伤心难过的厉害,却依旧干涩着声音说道,“无论什么手段,他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咱们却只能乖乖听他的……”
这次慕元清没有说话,但他几乎是愤愤不平的踢飞了地上的那些稻草,然后愤怒的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我希望巫瑞快些醒过来,越快越好,别再这么沉沉的睡下去,别像我曾经失去过的那些人一样悄无声息的离开我的生命。憎恨是一件很容易让人失去理智的事,我不想恨任何人,更不想失去巫瑞……
其实这么想想,难道不是很不公平吗?明明是这个人肆无忌惮的唤醒我沉寂的感情,然而这一刻他却毫无理由的打算就这么撒手离去,彻底离开我,去我永远找寻不到的地方,这算是什么?
然而我心中明白,这一切苦果皆是我咎由自取,怨怪不得任何人,只是看得越明白便总会怨恨自己看得太明白。做人痴迷憨傻一些有何不可,少些烦忧苦恼,便也少了纠缠,自然会过得快乐起来。
“你不恨吗?”慕元清忽然问我,一根空心的稻草在他手心里转悠,他平静的侧过头看着那些至今依旧叫骂不休的江湖人士,然后转过头来看向我,“你好像一点都不在意自己阶下囚的身份,你不想早一点出去?不想找个好大夫治一治巫瑞?”
“何必,事到如今,既然已成阶下囚,难不成撒泼谩骂便可以出去了?”我摇着头苦笑道,“你当我不曾试过什么法子吗,然而你瞧我现在还坐在这儿,他们到现在还只会喊叫不停,便知道是都无能为力了。若是可以,我自然希望巫瑞能好好的,然而说到底也不过是做不到,既然如此,我又何不把全部心神都放在巫瑞身上。”
慕元清冷笑了一声道:“我就是不喜欢你这种人的性子,说得像是冷静明白无比,却毫无希望。”
我实在不想跟慕元清再多说什么,我的全部心思几乎都被巫瑞占去了,他看起来愈发平静,然而这却也是造成我恐慌害怕的由来。
若真有满天神佛,我谈慕丹这辈子只求巫瑞平平安安,再无他想。
……
又过了几日,人越来越多,几乎有头有脸的都进了这地牢,有些人倒是不在其中,比如说乐逸与凤先生,濯仙自然也不在,还有一些……
然后有一天,忽然有个人被抬了进来,我本不太关心,到最后却仍是忍不住瞧了一眼,这一眼便几乎叫我肝胆俱裂。
康青!
他的黑发枯槁,俊美的脸上满是狼狈,脖子处有一道很深很深的伤痕,血迹与结起的痂印斑驳着,被关押在我右边那间空牢房之中。
康青瘦了许多,几乎可称是皮包骨头了,他被那些守卫摔在地上的时候微微发出了一点疼痛不堪的呻yin,然后蜷缩了一会,慢慢的半坐了起来。他先茫然的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看见了就半跪在对面的我,不由伸出手来轻轻扑了一下我的衣摆,我鼻子一酸,伸手握住了他瘦骨嶙峋的手掌。
“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