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金箔般洒满阳光的柑橘山林木成行蝴蝶翻飞。
这里没有高楼没有工厂没有盘山公路,有的只是淳朴和善相遇就会挥手打招呼的原住民和顺着曲折泥径蔓延至山顶的柑橘树,构成了我记忆中的童年几乎所有的美好。
与此相反的,是柑橘山前那座仿佛阐释着江户川乱步的文风、机巧又诡暗的古老宅院。
空旷的,冷寂的,充满神秘却又好像什么也藏不住的。不知脚下何时就会踩上一条藏人的密道,不知光线会被无处不在的镜子反射着最终投向谁的眼里。
真讨厌的感觉。
对那时的我来说,不得不在这样一个地方进行祖母所交代的学习,绝对是煎熬。更何况我只是祖母某个孩子的私生子,原本就对家族责任和自己的身份之类的东西缺乏认同,所以每次强抑着不耐面对被指派来的授课人,我都怏怏地能混就混,一边在心里倒数着时间直到欢呼着奔出宅院再次冲进亮丽又明快的柑橘山。
这样的学习态度当然不会出什么好成果,诚然对于我的学习进度祖母也多次表示过不满,但她本人要忙的事太多,除了吩咐授课人加紧督促我之外也无暇抽出更多的Jing力搭理我。
我得以继续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地混着。
直到七岁那年的夏天。
我在柑橘山上遇到了一个圆滚滚的、整天迈着小短腿漫山凑热闹的小丫头。
她是附近橘农的女儿,比起她那见到我就会笑着大叫“博明少爷”并硬塞橘子给我的父母,我更期待看到从他们身后探出脑袋睁大溜圆的双眼好奇地看我的小丫头。
摔了跤会懵懂地爬起来,茫然地指着脑门和我说这里起了一个大包;被我哄骗当脚踏地送我上树摘橘子还会呆呆地在树下指来指去地说“那个好吃!”,站在树杈上低头看到她小小的肩上刺眼的脚印,我又会负罪心发作地滑溜下去,表示也可以当脚踏地送她上树一回......而这丫头居然也真的一脸欢喜地踩着我肩头上好的衣料无知无畏地爬上去了!可气,虽然没有强调过,但我好歹是她衣食父母家的少爷整个柑橘山的人都知道好吗,不过,看在她挺乐的份上,勉强也不和她计较了......
那是金与粉的色彩交错,无与lun比的夏天。
直到一个不速之客的闯入,彻底打碎了这张画卷。
那天小丫头没有在前一天约好的地方等我。
于是我顺着泥径找去了橘农搭建的凉棚。
那是整个柑橘山最热闹的地方,除了在干活空当休息的橘农,附近的孩子也常常在那里穿梭游戏。
上山望去,我要找的人果然就在其中。不止小丫头,还有许多附近的小孩都围坐在凉棚里一个二十年代的青年身边,罕见老实地或抱腿或托腮地听青年说着什么。
一问,才知道是某户橘农家在京都读大学的儿子回来探望亲人,走近一听,说的也都是些大城市的见闻和其他不着边际的小故事。
勉强听了一会儿就觉得不耐烦强拉了小丫头陪我去捕虫,拖拖拉拉也就算了,走了没几步她却说要回去听故事,一想到她睁大眼扯着青年裤脚的样子我就生气,怎么可能答应?
“如果不陪我就不许你们家继续种橘子!”
面对虚张声势的我她也只能撅着嘴继续和我一起捕虫,“明天老时间老地方汇合!否则——”傍晚临分开我也没忘再巩固一遍地恐吓道,“就不许我们家继续种橘子。”小丫头当时明明很老实地接话表示知道,第二天却还是干晾了我半个小时。
我怒气冲冲地找去凉棚没找到人,有人说看见他们去了西边的橘树林,我便怒火更盛地追过去,远远看见小丫头跟在那个碍眼的青年身边摆弄着一个大圆盆,圆盆中央还搭着一个木架,“博明少爷!”看到我就主动跑近来的小丫头让我的愤怒稍稍消减了那么一点点,“怎么不和我去捕虫?”我还是没忍住质问,“总用捕虫网捉蝴蝶好没意思的,哥哥说今天教我们用一点点诱饵就可以捉到好多好多飞虫的办法!博明少爷也一起来吧?”
“哥哥”指的自然是那个不速之客。
呆若木鸡地望着圆盆和木架的我直到青年和气地朝我笑才回过神来,“我不管,我要你陪我去捕虫,陪我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在一瞬间蛮横起来,“否则——”
“可是哥哥说老太太不会因为这种原因不让我家种橘子的。”这回却没被骗住的小丫头让我再次呆住,远处的青年还在招手,“博明少爷也一起来吧!”
对方的大气和我的小气,对方的成熟和我的幼稚,对方的毫无所觉和我的狼狈不堪。
那天之后我开始了闭门不出长达一年的苦行僧般的生活。
像干燥的海绵以无限渴望的态度和延绵不绝的韧性吸收着曾经让我不耐烦的授课人教授的所有知识,中途也有佣人和我说小丫头来找我,被我用一概不见回绝了。
我并不讨厌她,完全相反,一直很想见她和她一起满山野地玩耍,但是,我更无法忍受看到她被比我大气比我优秀比我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