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她始终不让,终是他让了,极其艰难的道:“依你。”
谢韫舜笑了,那一刻,美丽至极。
永泰四年三月,凌驾于皇权的谢义,刚正的威震朝堂多年,在谢皇后的主张下,主动释去辅政权,还政于皇帝,归位于御史大夫。举国震惊,闻者震撼。
这位表面温厚的皇帝,在没有大动干戈的形势下,继翟太后释去辅政权后,谢义也释去了辅政权,竟然匪夷所思的得以亲政。
按照贺云开的主意,次日一早的早朝上,帝后一起主动授予贺元惟辅政权。然而,后果来了。
入夜,无辅政权压制的贺云开,皇权在手,至高无上,他身姿伟岸挺拔,信步入祥凤宫寝宫,平静的看向谢韫舜,直接说道:“朕决定,不授予贺元惟辅政权了。”
他亲政了,不再是常用的商量,而是决定。
谢韫舜懵住了。
第84章 忌叵测
贺云开注视着她的懵怔,平和且清晰的道:“朕有能力亲政,无需辅政大臣。朕亲政,是大势所趋。”
谢韫舜的心揪疼,整个人因猛烈的悲哀而冰冷,她的喉咙被扼住似的发不出声音,只是紧紧的定睛看他。
她看在眼里的,是他惯有的心安理得,是他散发着帝王权威的泰然。
渐渐地,她看到了他流露出了一丝的爱怜,从他的坚定不移中流露的爱怜,就像是不经意夹杂在惊涛骇浪里的微弱柔风。
“韫舜,以后你的治国之策,无需再多费心思的跟别人商议,无需再多此一举的取得别人的支持,只需告诉朕。”贺云开情不自禁的靠近她,坐在床边安抚,小心翼翼的轻握着她的肩,温言的重申道:“朕倾慕你,全心全意拥护你,朕的一切仍是属于你。”
谢韫舜挣开他的触碰,苦味哽喉,冷然的道:“你欺骗了我。”
“我没有更好的方式了。”贺云开用力把她拉进怀里,深情的拥抱住她,低声道:“每次看到你怀着身孕去跟别人商议、争取别人的支持时,我都很痛苦。只有我亲政,才能真正保护你、拥护你。”
他结实的怀抱却似风雪交加,谢韫舜的身心阵阵发冷。
贺云开抱紧了她,笃定的道:“韫舜,唯一的变化只是我们不再受制于人,可以专注的施展治国理政,我们一起富国强民。”
谢韫舜默不作声,如同安适的蝶蛹被强行破开了茧,意志孱弱惶然。生命要继续,她不得不承受,不能停滞不前,只能艰涩的舒展开意志,坚强去面对。
贺云开稳重的说道:“让朕协助皇后,德泽天下人的福祉。”
明知道他的运筹帷幄,明知道他的审时度势,明知道他温厚的表象下是强悍,广阔如大海,有吞噬一切的力量。尘埃落定的很悲凉,谢韫舜轻推了推他,他顺势松开怀抱看她,她神情寂然,慢慢躺在被褥里,闭目,就寝。
贺云开像棵内敛的古树,安静的站在床边注视着她。她背对着他侧卧,一动不动的躺着。良久,他转身慢步而去。
谢韫舜的心里空空凉凉,毫无睡意。
很叵测的命运,只能承担后果。
翌日,天刚破晓,一夜难眠的谢韫舜走出祥凤宫,按照之前的计划去往议政殿。她神态冷清,胸腔的悲哀越积越浓厚,脚步越走越沉重。
远远的,她看到了议政殿外的贺元惟,他仿佛等了很久,朝这边的方向望穿秋水。
贺元惟沉着的迎向她,二人渐行渐近,他瞧清了她忏愧、憔悴的神情,和她局促的蠕动着嘴唇。
谢韫舜垂着眼帘,愧与他对视,一时难以启齿。想起他依她而做出的让步,她胸口闷疼,呼吸困难,只能不住的深深呼吸,神经变得麻木迟钝。
“无妨。”贺元惟懂得,皇上的改变主意在他的意料之中,因此才早早前来,沉稳说道:“我会告诉你爹是我不愿意要辅政权了。”
闻言,谢韫舜的心绪撕扯着翻涌。
贺元惟轻道:“来日方长,你莫担忧,我要在早朝之前见到你爹。”
原定于半个时辰后的早朝之上,宣布赋予贺元惟辅政权。如果不及时告诉谢义,可想而知谢义在等待无果后的震怒,需要安抚住谢义。
“别多虑,你要保重。”贺元惟说罢,刻不容缓的去找谢义。
谢韫舜无语凝噎,春阳升起,细密的笼罩住她,熏染出凄凉的光。
早朝之上,大殿氛围极其严肃,百官各怀心事。今日是皇上亲政的第一次早朝,必将颁布重大的旨意,到底是福还是祸?
谢义立于百官首位,面色冷沉。他一直对元惟寄予的厚望,直到方才在殿外,元惟说他深思熟虑一番,已于昨夜向皇上表态不愿意要辅政权了,他初次对元惟失望,失望彻底,升腾起被元惟戏弄了的怒火,永远难以宽恕。
“皇上驾到。”
随着一句高声响彻殿宇,贺云开一身飞龙在天的龙袍,如往常一样信步入殿,步上高处的龙椅,闲适的落座,神情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