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两个有着几分相像的身影,只是形虽似同,内里却是掩不住的针锋麦芒。
顾信之将手背在身后,又踱了几步,打量了一番在顾敬之身后列队齐整的车与人,道:“阵仗摆得倒是大。”
顾敬之并不理会他的顾左右而言他,开门见山地道:“我是来接人的。”
顾信之挑眉,啧啧诓笑道:“原本还想着让弟妹去府上住些日子的,现在看来是不成了……”
未及他说完话,顾敬之便迈过步子从旁掠过,向那后头的车子走去。这般的目中无他,未免令顾信之心生不快,但在这个档口却也不好发作,只能强压了下去。
轻寒坐在车里,看着他一步一步向着自己走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那样子是久别重逢的,就像是已经干涸到gui裂的土地,漫过一层浅浅的雨霖,shi润了一点的土壤。
车门被拉开的时候,夜风一下就钻了进来,轻寒有些发冷的缩着身子,她低下头不愿再去看他,只是听见从头顶传来他的声音,“下车。”
她愣了愣,似乎是在想着一个根本无需去想的问题,又像是脑子里一片空白。顾敬之只能看见她的发线,不动神色地挪了挪自己的位置,好站在车门风口的位置,又重复着说道:“下来,我送你回去。”
轻寒这才回过神来,扶着车框有些吃力地踩到外头的地上,直起身子的时候,扑面而来的是阵阵熟悉的味道,像是衣上皂角淡淡的香气,又像是烟草浅浅的味道。眼眶里的热涌翻腾而上,几欲落下,却又在一瞬间,萦绕的气息便又散开了,只剩下空气里冷涩淡漠的寒意。
她看见他顾自向前走去,心头的失落与苦涩轰然而至。她跟着那沉稳的步子,缓缓移动着,踩在泥土地上的脚步,深一脚浅一脚的,就像此刻的心,忽上而忽下。
轻寒坐进车子里,车门便从外被“哐”的关上了,她不自觉地就去寻那离去的身影,好像就快要失去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一般。所幸,他绕过车尾,一同坐了进来。身旁的位子,往下一坠,就像一颗心沉沉的定了下来。
如此安稳的一眠,到好似许久未曾又过了,即便醒来的时候,脖颈处仍有隐隐的酸意。轻寒看了看外头,天际处泛着盈盈的蓝光,应当是天快亮了罢。
她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了的,一觉竟就到了天亮,有应着如此处境,心中难免觉得有些荒唐,正思量着该如何开口时,却瞥见身侧空无一人。轻寒转了转身,看清了车里只有自己的时候,又为着方才的行径觉得好笑,生生在心中将自己嘲弄了一番。
从车子里出来的时候,轻寒才瞧见外头四五步开外站着个人,想来该是昨儿夜里的汽车夫了。他听见后头的响动就转了过来,见是她下车来,随即便上前躬了躬身,“夫人。”
许久未听见这样的称呼,轻寒有着些许的不适应,问道:“你……站了一宿?”
汽车夫点了点头,“司令吩咐了,说是等您醒了。”
“真是对不住了,”轻寒看着空空荡荡的四周,突觉一阵凉意袭来,沉默半许却还是按捺不住,“他……”
汽车夫狐疑着抬头,瞧了她一眼才反应过来,回道:“司令昨儿个夜里便走了,只是让等天亮了,再把车子开回去便是。”
轻寒晃神地点了点头,“多谢你,那便请回罢。”
汽车夫又是躬了躬身,便进到车里,将车子开了出去。拐过孤幼院的时候,却又停了下来,顾敬之从一旁的门廊后头走出来,倒像是极为熟稔似的,弯腰就钻进了车后座里,汽车立时绝尘离去。
轻寒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就看见小十四两手提着裤子,摸摸索索地正往屋里走去,不免觉得十分的可爱。
小十四亦是瞧见了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便飞奔而来,一边又大声叫道:“罗老师……”
轻寒揽住他小小的身子,笑道:“老师先帮你把衣服穿好。”
小十四是个聪明的孩子,听得她这样说道,便攥着她的手往廊下的围栏走去,一下就爬上到了栏座上头,这样的高度,正好可以令她以最轻松的姿势站着。
这样小的孩子,竟也知道要如此贴心,轻寒倒是有些意外的感动,又或许是日益渐强的,初为人母的天性,使得她满心的欣悦。
“老师,这些天您去哪儿了呀?可把云姐姐急坏了……”小十四的声音nai声nai气的,任由轻寒替他整理着衣裤。
那些不好的记忆又出现在脑海里,轻寒着实不想再去回忆,又怕是想着想着,便又会触及到某些原本就不该记起的,“老师…是在和云姐姐玩捉迷藏呢。”
稚嫩的声音“哦”了一声,“那一定是老师你赢了,云姐姐都找不到,一定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孩子的心性总是如此天真,以至于再是不像样的谎言,也轻而易举就可以让他们相信,轻寒低低地应道:“是呀,很远很远……”
“那老师是怎么回来的呢?”小十四倒是乐此不疲的。
“下来吧,”轻寒拉着他的手,将他从栏座上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