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摩擦着丝绸般柔滑的花瓣,颤声道:“够了,够了……晚絮,不要再说了,你做得已经够多了……”
那花瓣红得似血,烈似燃火,在暗烈夜色里宛如一道撕破夜幕的伤痕,凄哀艳绝。
晚絮动都不能动一下,只能温言道:“傻瓜,没事的。你为我做了那么多,如今我能偿还的唯有这样了。”
他的声音里竟有一种莫大的悲哀:“你只是想要偿还吗?”
“什么?”
“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偿还我吗?”少年灰暗的眼眸里一片荒凉。
我为你做了这么多,想了这么多,抛弃了这么多,就算是让我舍弃生命也在所不惜,所为的不过是一个情字。想得到的不是你的感激或是偿还,只是你,唯有你。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不管是哪方面都无法与你相提并论。就算你不喜欢我也无所谓,我依然想要一直陪伴你左右,一直陪着你,直到生命的尽头。”
少年的这番告白委实情深恳切,令人动容。
晚絮的声音亦有些哽咽:“阿宏……”
无忧叹了口气,不忍再做那打鸳鸯的大棒,扯扯大人的袖子,抬眸望着他:“大人。”沧溟揉揉她的头发,示意她少安毋躁,然后打断正在互诉衷肠的一人一花,清声道:“等价交换的道理,想必你的体会一定很深吧?”
一针见血。无忧掩面,明知道大人从来都不会说什么好话,她居然还想让大人仁慈一点。
“是。”
大人缓缓走到花前,反手收回破妄古镜,扔给无忧,顺手解开对骨头的禁锢。骨头连忙双膝跪地向大人行礼,恭敬道:“见过魔君大人!”
沧溟随意挥挥手示意他起来,道:“那你可明白了我的意思?”
破妄古镜被收回,晚絮重新获得行动能力,花瓣轻颤,坚定地道:“我自是明白的,神君,我愿将我自己的灵魂交出,来保全阿宏的性命。”
大人皱皱眉,显然对于晚絮曲解自己的意思表示非常不耐烦,口气不是很好:“我对你的灵魂没兴趣。”
她疑惑道:“孟姑娘不是在收集灵魂吗?”
无忧解释道:“我收集的主要是人类的灵魂,是给饕餮作食物的,不是我自己用。你是神之后人,不对饕餮的胃口,若是他吃了拉肚子,一发怒搅得忘川不得安宁,那才叫得不偿失呢。”她坚决不要做打鸳鸯的那根大棒,不做不做。
大人瞥了笑得温和的无忧一眼,淡淡道:“帮你们也可以,就是不知道你能否接受我开的价码。”
“神君请讲。”
“我替你铸造一具身体,从今往后,效忠于我。”大人语气闲淡。这分明就是趁火打劫落井下石啊。
少年激烈道:“不要!晚絮,不要答应他!”大人漠然地望向他,抬手对他施了个禁言术,道:“聒噪。”少年张了张口,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能满目焦灼地望着花心,做着手势极力阻拦晚絮。
虽然不知道大人为什么想收那女子当手下,但是无忧想着无论出于什么立场,她都应当声援大人一下才好,遂清了清嗓子,狐假虎威道:“晚絮,你就从了大人吧,大人是不会亏待你的!”
大人冷冷地瞪了她一眼:“胡说八道。”
无忧识相地赔笑道:“口误、口误!”
“我答应。”沉yin片刻,她的声音再度响起,干脆而果断。少年的反应更为激烈,双手无意识地攥紧,痛苦地摇着头。
大人冷冷地道:“他好像很不情愿啊。”
晚絮只得安慰他道:“阿宏,你无须如此,这是最好的选择了。神君乃如今天地间的至尊人物,我追随他左右对我亦有好处。”
少年依然痴痴地看着她。
晚絮。
他的晚絮。
他的救世神。
记忆往往敌不过岁月侵蚀,流年似水,沧海桑田,然而不论经过怎样的世事变迁,他也永远不会忘记初遇之时,她对他而言有着怎样的意义。
那是照亮他黑暗生命的一束光芒,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朝阳,划破他长存的寂寞。
是最初的、唯一的,也许也是最后的、仅存的,他的信仰。
当年的他,还是一个挣扎在社会最底层的小乞丐,面容丑陋,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遭尽了鄙夷白眼,尝遍了人情冷暖,在这冷漠的人世间艰难地生存着,挣扎求活。冬天大雪纷飞之时是一年到头最难熬的时候,那年过得更是痛苦。那对向来对他多加照顾的老乞丐夫妇林叔和王婶,在街上讨饭时因碍了镇上那位蛮横出了名的陈公子的路,被其手下殴打至死。
林叔和王婶一辈子无儿无女,故待阿宏如待亲生儿子一般。然而在他们死后,阿宏却连买副薄棺将他们入殓的钱都没有,无奈之下,只好跑到陈府去讨要银两,结果正好碰上陈公子带着一群手下跟班出门游玩,便哀求道:“陈公子,我要的并不多……只希望你能赏我一副薄棺的钱,让他们入土为安……求求你……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