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的眼睛压根看不出威严,说:“你喜欢摆植物?”
蒋言灵说:“它没人要,干脆我收了。”
主编说:“这盆不大新鲜了,你如果想要,可以去我办公室搬。”
蒋言灵退了一步,说:“不麻烦您了,谢谢。”
主编虽然平易近人,但蒋言灵从未看过她主动的热情。可能是冼澄海和她说了什么,从四周涌来的暖意让她草木皆兵。她想起杀手里昂唯一的朋友就是一盆植物,不知道对于冬箐,是否也是如此?
冬箐的办公室没有窗户,所以它长得并不好,还有点蔫儿黄,换了一个环境,更适合她的蓬勃生长。她把绿植摆在窗边,看看它能挣扎多久。
确证冬箐离职之后,同事们多是松了口气,可心头的大石头被挪走,里面反而空撩撩的。不久后新的副主编走马上位,新官上任三把火,现在的主编似乎和她的办事意见相左,公司里又流传两人意见不合的谣言。
蒋言灵按部就班地工作,一到周末就拉上文钊去建材市场找油漆,她挑了一个温馨的米黄,容易让人联想到初生的小动物,文钊推荐她漆薄荷绿,蒋言灵说这个颜色太冷了。
“要不你就涂成麦当劳那种艳黄色吧,这个颜色最暖了。”文钊讽刺地说。
蒋言灵说好,掏钱就要买,文钊赶紧拦住她,说:“别冲动啊。”
蒋言灵无不沉闷地说:“我的人生,好像就没冲动过。”文钊说:“那也不能在这方面冲动,房子是一年住三百天,哪儿能听风就是雨。”
她们还是选了nai油色,比纯白稍微暖一点。两人回家腾手把物件全拿报纸包着,一人负责一个房间,蒋言灵转到人事以后时常有同事找她诉苦,就连周末也不例外,一面墙还没涂好,她已经在窗台接了三个电话了。
第三个电话总算挂掉,她回到客厅,文钊快步走过来,紧张兮兮地问她有没有时间,蒋言灵问她怎么了,文钊说:“你哥刚才来电话,说冬箐就要走了,四点钟的飞机。”
蒋言灵的内心很彷徨,文钊说:“他说不用给他回电话了,他也只是转告你。”“我没空,”蒋言灵轻描淡写地说,挥挥手上的滚筒,“我还得刷房子。”“那……随便你。”文钊撸起袖子,头也不回地去卧室。
蒋言灵回到房间,揪了一把头发,心里乱得和交错的发丝一样。她的心理似乎对冬箐随时的离去到来都有了免疫,完全没有去日的惊恐。也是,两人已经断彻底了,没有更深的情分能维持下去。
“噢,对了,”文钊退回来说,“冼澄海和冬箐离婚了,就在几天前。”
蒋言灵动如惊兔,问她:“谁跟你说的?”文钊狡黠一笑,说:“你忘了我们杂志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蒋言灵问她,“总要有个理由。”“你不比我更清楚吗?冬箐的小姑子?”冬箐和冼澄海本就是协议婚约,协议结束,婚约自然就停了。可发生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着实很难让人相信。蒋言灵打冼澄海的手机,对方关机,打他办公室,对面也说董事不在。她只好强迫自己继续粉刷墙面,可不受控制的手,怎么都刷不出一条直线。
文钊已经处理完一个房间,隔空喊蒋言灵的名字,让她过来监工,喊了半日不见来人,她走出房间,发现地上只有一把沾了漆的滚筒,而客厅早已没有人。
她看一眼时间,两点半,这里去国际机场至少一个钟,文钊叹气,认命似地捡起了滚筒。
她刷了另一个房间十分钟,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文钊立即赶回客厅,蒋言灵刚从室外回来。
文钊脱口而出:“你没去?”蒋言灵回答:“我去哪儿?”文钊说:“机场啊?我以为你去了机场。”蒋言灵丢了一盒烟在地上,文钊捡起来,发现是开过盒的。
文钊问她:“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蒋言灵说:“刚刚,不说吞云吐雾能解千愁吗?被骗了,妈的。”文钊惊奇地看着她笑,她真以为蒋言灵追去机场了,眼下看她出现在眼前,还有那么一分不真实。
蒋言灵说:“干活吧,怎么不刷了?”文钊说:“你真的……不去机场?”蒋言灵说:“为什么要去机场?”她走进卧室,文钊追进去,蒋言灵突然回头问她干什么,文钊自己咬了一根,把烟盒递过去说:“抽烟吗?”蒋言灵愣了一下,掏出打火机,她打火的姿势还不熟练,帮文钊燃了火,自己也燃了一根。两人席地而坐,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良久,文钊说:“你说你的人生从没冲动过?我还担心,你今天至少会冲动一回。”
蒋言灵笑着说:“冲动也要有目的,我跑去机场,“人去楼空”,有什么意义呢?”她弹了弹烟灰,烟雾中看不清表情。文钊默了,深吸一口烟卷,让香烟浸肺。
小区门口有一辆刚驶出的计程车,后备箱里载着两个巨大的箱子。
司机问客人:“现在打算去哪儿?”她说:“去国际机场,快点儿师傅,我四点钟的飞机。”
司机熟练地摆动方向盘,心里纳闷儿,今天怎么就不堵车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