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儿,要杀,他的确不忍,也可惜。
诚然,方才听到那老奴说她仍是处子之身时,十分怒气便去了七八分。他愿意相信,黎秋只是贪慕好奇人世的特别,一时糊涂罢了。
十日后,她依旧是鲛人族尊贵的太子妃。
***
风雨浩劫过后,院外被蹂躏过的腊梅复又开花,就着一夜的朔风接踵而开,红艳的小花儿,悄悄幽然绽放,偶有小风袭来,暗香浮动,透过石窗送来几缕清香。
李意期闻着那香,却是心痛难忍。
揭下大腿后侧的草药,挣扎着动了动身子,虽然尚未痊愈,倒也不至于下不了床榻。
打开木门,老旧的渔网依旧摆在院落中,除却泥地上纷乱的脚印,那晚所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只是一场梦,黎秋是梦,身上长着鳞甲的男人也是梦。
可他却清晰地记得,拖着伤腿爬至东海左岸,隔着厚厚的江雾,亲眼看着黎秋对着自己凝眸,眼波流转处满是晶莹的泪珠,而后那一众人,簇拥着他们沉入茫茫东海。
李意期背贴着墙壁,垂手立在廊下,思索片刻,拾起剖鱼肚的利刀藏在袖口,缓缓向远处走去……
……
“想不到人族的男儿生得这般俊呢,竟是比鲛人族太子还好看……”
“正是,也难怪黎秋心心念念记挂着。”
“嘘……可不许再说,族长爷爷方才怎么训你的忘记了?”
“唔,知道啦……不过啊,我要是黎秋,也喜欢他,嘻嘻……”
李意期昏昏沉沉地跟漫天的黑暗作着抗争,刚入水时尚能憋着一股气往水下冲,可慢慢的,嘴里的气息再也不够用,浑身也开始乏力,柔软的水,那一刻攒成沉重的压迫感,而后只记得海水灌入鼻腔时生不如死的痛苦。
这会儿耳边叽叽喳喳的女声喧闹得他头痛欲裂,皱了皱眉,像是迷途的人破开黑雾般,猛地清醒过来,入目的是素色的窗帘,在水光间漾漾。
“黎夏,他醒了!”
醒了,谁醒了?
李意期昏沉沉地想扭头,可身上的力气还没回来,只转了下眸子,瞥见一旁有个黄衣裳的姑娘家,惊喜又新奇地看着自己,而后又凑过来一个。
“你……你们是……”
沙哑的询问戛然而止,男人注意到两个姑娘的下半身竟不是双腿,而是摇摆着的鱼尾!
谅是再见多识广的李意期,也倏地白了脸,这难道是进了妖Jing的洞窟不成?
是了是了,他原是想凭着鲁莽的劲头跳进东海寻一寻黎秋的,后来便没了意识,如今虽醒过来,胸腔还隐隐作痛,可见自己还活着。
所以,他是被这两个妖Jing救了?
黎冬见李意期脸上白红交替,提防地看向她们俩,也是老大的不高兴了:“喂,你这是什么表情,我们好心好意在此照顾你,瞧你这样子倒是半分谢意没有,反而不领情的?”
李意期抿着唇,俊毅的脸上滑过一丝窘迫,半晌才吭声:“敢问两位姑娘是什么……”他顿了顿,试图找个合适的词儿,“是什么东西?”
此言一出,倒是把黎夏二人逗乐,银铃般的笑声霎时溢满屋子,直把男人的脸臊红:“李意期,你该不会不知道黎秋也跟我们一样,是人鱼族人吧?”
“秋儿!”挣扎着支起身子,原先浑浊的黑眸顿时蹦出Jing光来,“姑娘,你认识黎秋?她现在在哪里?”
黎夏见他如此,与黎冬对视一眼,两人笑而不语,干看着他着急。
“两位姑娘,意期方才多有得罪,还望二位见谅。”李意期一手撑着床栏,勉强稳住身子,眼前的女子虽是异类,但应当不是jian邪之辈,而且,应当与秋儿极为熟悉。
“夏姐姐,冬姐姐,族长爷爷说了,若是人醒了,便带到祠堂来。”
屋里正对峙着,窗外游来一传话的丫头。
“哼,空长了一副好皮囊,讨厌!”黎冬年纪小,俏皮地冲李意期做了个鬼脸,“你心心念念的黎秋正在祠堂等你呢,还不快去!”
不等她说完,李意期已经下了地,趔趄着扶住一旁的桌案。
两人正伸手要扶,却被男人侧身躲开,他垂眸笑了笑:“不必,我自己可以。”
黎夏愣了愣,倒也没在意。
可这下真气坏了黎冬,皱眉嗔了句“不识好歹”,甩着漂亮的尾巴就游出门。
李意期凝神看着周遭的环境,和那人鱼游动的姿态,他竟是置身在水波之中,可却与人世间般呼吸行动无异。
黎夏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此乃东海人鱼族领地,吃了我族的秘丹,自然置身东海也与你那人世无异。黎冬正是那恰巧救了你性命的姑娘。带回族里,才让黎秋认出,你就是差点让人鱼族……你就是那李意期,胆子倒是够大的,若不是被黎冬撞见,别说是见一面黎秋了,你定是要葬身于此的。”
嗫嚅片刻,她看着一脸默然的男人叹了口气:“先去见见族长爷爷吧,想必黎秋也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