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她一身黑袍,底绣金龙,一动不动地坐在长案之后。
她死死盯着洁白素宣上的三个字,耳边一瞬像是鼓噪起无数纷繁错乱的声音。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身份。
所以,他才费尽心机,下了这么大一盘棋。
他的最终目的。。难道是。。
她不敢深想下去,混沌的痛楚,越发清晰,越发尖锐。攥着椅圈的手因握得太紧而几近痉挛,冷汗渗出了全身。
薛义杨大有等人在底下面面相觑,只是叹息。
良久,慕容颜起身,伸手将那素宣转身投入一旁的鼎炉之中。火光映在她沉痛难言的眸中,只听她一字一字地道,
“找,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他。”
她已明白,只有找到他,才能找到她。
“诺。。”
众人虽低声应道,可心中却知已过了那么久,再寻那人踪迹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她在鼎炉前站了许久,双拳越攥越紧,终是霍然转身朝殿外走去,口中焦躁不安地道,
“不,我等不了了,我要亲自去找!”
最年长的薛义急忙上前拦住慕容颜的去路,对上她灼红的眸,恭敬地一拜,
“陛下,如今您已是一国之君。国,不可一日无君。”
慕容颜愣了愣,短短一瞬,脸上神色已变了数重。
怔了良久,她极缓地摇头,眉宇间尽是荒凉,“别。。别用那个罪恶的称呼叫我。。”
她每听旁人唤她一声‘陛下’,便会想起一次四哥死不瞑目的模样。
他瞪着眼珠子,像是在嘲笑自己:就凭你,又能坐那个位子多久?
薛义长叹了一口气,单膝跪下,沉声道,“陛下三思,明日便是陛下的登基大典,恳请陛下一切以社稷为重。已经走到这一步,若陛下这时候贸然离京,这天下怕是要再起杀孽。”
其他人也忙不迭地随薛义跪下,齐声劝道,“请陛下三思,一切以社稷为重!”
大家都心知肚明,此时若不能坐稳江山,那大伙儿便真成乱臣贼子了!
慕容颜神色更黯,眸光委顿,却再也无法向前迈开一步。
只觉得口中干涩,心里空空的。
她明明已是全天下最有权势的人了,可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和软弱。
“况且。。。”薛义抬起头,望着慕容颜,缓缓道,“况且,眼下还有一事甚是棘手,还需陛下亲自定夺。”
“何事?”慕容颜疲惫地问道。
“敢问那帮子顽固不化的旧臣该如何处置?”
慕容颜抿紧了薄唇,脸上的神色慢慢凝重起来。
她明白,如今虽已大权在握,可她毕竟是弑君自立,根基不稳,朝中重臣之中真心实意愿意臣服自己的怕是寥寥无几。
她皱紧了眉,沉yin了片刻,淡淡回道,“你们先且下去,容我想想。”
她还是不愿自称为‘朕’。
“诺。”
众人听命,缓步退去。
薛义走在最后,心中再三踌躇,还是问道,“陛下,还有先帝的后妃。。又该如何处之?”
心头莫名划过一道骤痛,但她没有再言,只是颓然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速速退去。
殿门被打开的时候,寒风直驱而入,吹乱了她的心跳。
她明白,他是想问自己打算如何处置冷岚歌。
喉间涌上浓稠的苦涩,她咬紧了牙关,硬是压抑住那股澎湃而滚烫的泪意。
再见面,她或许就是她的仇人了罢。
深夜,长明灯不灭,殿内哀恸不绝。
巨大华丽的灵柩前,跪满了黑压压的嫔妃宫娥,皆在抹泪哭泣,更有甚者捶胸顿足,做足了架势。
唯有冷岚歌一身素白,乌发流泻肩头,仅用一根素色丝带束成最简洁的发髻,跪在众女之首。
但她没有哭,甚至在面容上似乎都看不出一丝悲伤之色。
何必要惺惺作态呢,她心里明白,这些人在此如此悲切地痛哭流涕并不是为了哀悼棺材里的那个君王,而是为了让那位新皇不杀自己。泪水素来是女人最厉害的防卫和武器,她们试图通过眼泪来博得铁血帝王的怜惜和心软。她冷眼望着众人皆拿出自家本领,悉数装出痛不欲生的模样,缓缓闭上了酸涩不已的眸,在心中苦楚的笑。
她的泪水,早在遇见那人的时候,就流尽了。
突然,哭声稍滞,随后恸声陡然争响,更有人高呼着‘陛下,陛下’抽泣着晕厥在地。
她听到了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却没有回头,亦没有睁眼。
满殿都是刺眼的白,只有慕容颜一身的黑,她一步一步走到棺材旁,走到她的面前。
见众人皆哀伏在地,唯有她直挺着身子,纤柔中裹着无尽的凄凉和落寞,明明满身伤痛却不肯表露半分。
慕容颜心底一阵抽痛,强稳住心神,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