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面露遗憾,情知父亲其决甚坚,只得满含深情地说道:“父亲,隆寿与我一样,是真心实意希望您留在京中。便是不再做官,您多留几年,咱们往后也可一起逍遥山水间,难道不好么?”
荒凉一梦,赢得半生辛酸泪。苏世贤回首着往事,恍若大梦初醒。
他缓缓笑道:“难得你与隆寿有这份心意,父亲却想清清静静过几年自己的日子,再多瞧两眼梦绕魂牵的地方。你们好不容易苦尽甘来,也该好生为自己打算打算,父亲往后如何,心间已然想得十分透彻。”
苏世贤慈爱地望着苏梓琴,不觉回想起她倚在自己身畔手拿着毛笔开蒙的时光,那时节,小女娃儿软软糯糯的一声轻唤,便是他全部的欢颜。
纵然没有血缘之亲,这些年深融在骨子里的东西却始终无法湮灭。他慈祥地望着苏梓琴,认真嘱咐道:“你与陛下,便是这一辈子只有你们两个,也一定要好好过下去。”
苏梓琴知道苏世贤铁了心意,也不再一味劝说,只立起身来冲着苏世贤轻轻屈膝:“既是父亲做了决定,梓琴唯有顺从。后日我与寿儿同来送父亲起身。如今寿儿政事繁重,女儿不放心他一人独留宫中,不能陪着父亲同行。便与父亲相约明年,梓琴也回乡祭一祭列祖列宗。”
☆、第五百九十五章 回首
苏世贤择日启程往青州府去,帝后二人果真亲自送他出城。
与黄怀谦是在肃清瑞安之乱时接下的深厚友情,如今两个曾经敌对的人意趣相投,黄怀谦随同圣驾送苏世贤启程,擂着他的胸膛大声笑道:“回去好生置下几亩地,多种些菊花,花下再埋几坛美酒。待我哪天心情不错,便跑去青州府寻你,咱们再痛痛快快饮上几杯。”
苏世贤亦是大声笑叫:“快哉快哉!待到重阳日,把酒话桑麻。咱们一言为定,到时候我带你好生游一番古城。”
这般江湖退隐,从前对苏世贤颇为不齿的朝臣们到大多生出几分敬佩。尤其是伴随着李隆寿论功行赏,苏世贤在今次内乱中所做的贡献渐渐浮出水面,朝中一时风向转变,反而开始赞他有几分风骨。
往事已矣,功也罢、过也罢,帝后都不怎么放在心上。李隆寿在朝中大刀阔斧,破除积年旧习,不怕撼动几十年的污垢淤泥,只为将来留给李隆昌一片太平盛世。
苏梓琴在郑太后与忠义夫人刘氏的协助下肃整后宫,将从前瑞安把持之时造成的乌烟瘴气局面一扫而空。先帝妃嫔不多,李隆寿与苏梓琴又是一生一代一双人,人少自然清,尚宫局与内务府几处大地方整治下来,后宫便似清风拂面。
上书房里开了早晚课,李隆昌早习文、晚练武,除却董大人、黄怀谦的悉心教导,朱雀、青龙等人亦是倾囊相授,小小娃儿前途不可限量。
文有明君贤臣、武有良将勇兵,朝中秩序井然、后宫一片清明。更兼着风调雨顺,自然是国泰民安,大裕国势日盛。
五月间李隆寿接了大阮派人送来的国书,仁寿皇帝选在六月初六行禅位大典,邀请李隆等人前去观礼。李隆寿欣然应允,不仅命礼部组成庞大的观礼团,自己还亲率诸臣前往。
忠义夫人刘氏与皇后苏梓琴同在队伍随行之列,再次踏上去往大阮的行程。
今次不同往时,前次出京时与瑞安大战在即,正是一片凄风苦雨,今次大权重掌,李隆寿正是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豪情,众人再度行至三清山,瞧瞧昔日营盘旧址倶在,再自山顶俯瞰大裕一片大好河山,真真恍如隔世。
大阮国中亦是国运昌隆,仁寿皇帝禅位于何子岑之后,新帝初初登基,先是大赦天下,又免除民间三年赋税徭役,百姓拥戴之声不绝于耳。
何子岑尊仁寿皇帝为太上皇,再尊德妃娘娘为皇太后,木昭仪册封为木太妃,俞嫔娘娘册封为俞贵太嫔,将与太上皇长居小汤山温泉行宫颐养身子。
其时陶灼华已然诞下七斤六两重的麟儿,大阮国中后继有人,先帝为皇家的长子长孙亲自赐名,取了一个晟字,期望长孙一生光明磊落、大阮永世繁荣昌盛。
苏梓琴前去探望尚未出月子的陶灼华,除却为小外甥补了份厚重的洗三礼,姐妹两人也有几句私房话,自然是关于苏世贤的后半生。
这一生扭转了前世的道路,人生一番坦途。陶灼华眼望大红缂丝绣有金灿灿百子闹春襁褓中酣睡的小儿,脸上多了层母性的光辉,心底也多了层宽容。
她与苏梓琴说道:“我从前那般恨他,除却恨他的薄幸,其实也有一小半是因为我母亲的痴情。母亲虽然决绝,却是至死不悔与他相爱一回。”
想来苏世贤归隐洋溪湖畔,当能发觉陶婉如留在湖畔木屋中的札记。陶灼华记得自己前世读着母亲留下的那些带着泪痕的字迹,是如何恨过母亲那一生得不到回应的痴情。不晓得苏世贤重新翻起陶婉如的东西,又会是什么想法。
陶灼华扬起璀璨的明眸,缓缓冲苏梓琴笑道:“功过相抵,我对他无爱无恨。到是提起青州府,我却有刻骨相思。待明年晟儿满了周岁,我便想带着他回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