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瑜唇角扬起的笑容渐渐僵住。
他死死盯着说出这话的钟翊,牙关紧咬,喉中发出又像是痛嚎,又像是恶诅的声音来。低低笑了一声:“钟翊,你以为你这样说,我便会心慈手软,放了他让你趁机救人吗?”
钟翊问道:“那你会吗?”
温瑜冲他恶狠狠道:“既然你敢,我为何不敢?!”
钟翊微一点头,便朝他缓步走来。
顿时,周围一片惊呼。围拢过来的护卫纷纷变色,对着走向温瑜的钟翊急急劝阻道:“殿下,不可!”
“殿下,三思啊!”
“殿下,您千金之躯,怎能以身涉嫌?!”
楚瑜抬眼望向钟翊,朝他轻轻摇头。
钟翊脚步微顿,盯着他轻颤的睫梢,只笑了一笑,嘴唇动了动,无声地比了个口型。约莫是“莫怕”二字。
温瑜手腕微转,收了收架在楚瑜脖颈上的匕首,森然冷笑道:“太子殿下如今倒是好耐性,还有心情分出神来安抚佳人。只是你当年若早知有今日,又何必过河拆桥,落井下石,连一点儿活路都不给人留!”
楚瑜捏上他手腕,道:“温公子,现在撤手还来得及。”
温瑜冲他咧了咧嘴:“怎么,怕死了不成?”
楚瑜道:“我只是不想你死。”
温瑜愣了一愣:“你说什么?”
他向后撤了一步。
楚瑜又道:“论心机,你不及他。论智谋,你不及他。论胆识,你不及他。论权势,你亦是不及他。你无论何处皆不如钟翊,他早已经给你织好了这张铺天大网,你又怎么可能逃窜得出去。”
温瑜说:“哈那按你的意思,我便该乖乖受死了不成?你叫我如何甘心,如何愿意!”
楚瑜答道:“活着总比死了要好。”
温瑜吼道:“可是我宁愿死了!像你这种打小就被人捧在手心里的人,又怎么懂我这种为了权势不顾一切的小人物的苦!没错,我是不知羞耻,不择手段可是那能怪我吗!要怪,那也只能怪你们心中不正,包藏祸心,才会被我这种人寻了空隙利用!若是你们自己心中坦荡如君子,又怎么会做出这种让小人春风得意的事情!?”
钟栾忍无可忍,道:“住口!若非是你一意欺瞒,本王又会如何做下这等错事?作恶之人反倒义正言辞,言之凿凿地指责起旁人,怎的如此可笑!还不快些将阿玉放了,省得一会儿身首异处,连个全尸也无!”
温瑜道:“哈,燕王殿下如今话说得倒是好听!不知是谁方才还冷面绝情,将他如同包袱般地扔给我呢?如今撕破脸了,倒是装出来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王爷不如扪心自问,你爱的究竟是顶着楚玉名字的这张皮,和你心里拼命勾画的回忆呢,还是爱的是有着这人格的鲜鲜活活的人!”
钟栾被他一阵抢白说得目眦欲裂,面皮上的肌rou微微地抽搐了几下,瞪着温瑜,道:“你闭嘴!”
钟翊停下脚步,双手负着,一动也不动地注视着温瑜,道:“孤已经独自过来了,现在你可以将他放开了。”
温瑜道:“殿下如今装得这般顺从,怕是心里早在打什么主意了!我孤身一人,无人可依,若是听殿下所言,乖乖放了楚公子,怕是下一秒便要被你太子府的护卫用弩机射穿了脑袋!还请殿下为自己缚绳,绑个结结实实,跪到我面前,好叫我安下心来,才能依言放了楚公子。”
钟翊面色微沉:“温瑜,你”
他深吸一口气,攥起的手指关节捏得泛白,只在指尖隐隐瞧见一点血色。堂堂一国太子,只跪天跪地,跪父跪母,却从未向其他人下跪磕头过。如今温瑜要他自缚双手,跪到自己面前,不过是为了作践他的底线,好瞧一瞧他究竟能为楚瑜做到何种地步罢了。
楚瑜心中隐隐发痛,正要开口让钟翊离开,却只觉脖颈忽然一痛。随后便见几步外的钟翊面色剧变,乌黑双眸寒如潭渊,道:“住手!”
shi黏触感自脖颈处缓缓淌落,楚瑜低头去望,只见银亮刃锋上徐徐流下一道鲜红印痕。原是方才温瑜心神激动,不慎失手,叫那匕首划破了他脖颈皮rou。
温瑜道:“钟翊,我只给你十个数的时间。若是我倒数完了,你还未曾做下决定,那今日”他紧了紧匕首,刃锋银亮如雪,显得那上面黏稠血痕愈发鲜红,“他今日便只会是尸体一具,再无可能生还!”
钟翊沉默不言。
温瑜道:“十!”
楚瑜看着钟翊。?
“九!”
钟翊堂堂太子之身,这世间除却天地父母,再无一人可让他下跪。如今若是在此处屈服,跪了温瑜,若是日后传出去,只会得了皇帝厌弃,到底逃不过被废的命运。
“八!”
楚瑜想起来那日对方牵着自己手,对自己一字一顿说的那些话。他说他不能后退,他只能向前。否则便对不住这一身鲜血换来的储位,也对不起为了他含冤枉死的魂灵。
“七!”
他不能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