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富二代,但很少有纪源这样的富二代。
他十来岁时父母早逝,手腕不够的少年人被股东们联手排挤出了权力中心,只是挂名做个富贵闲人养着。但即使丢开这些股票分红,单是父母留给他的不动产就够他挥霍一辈子。
他是真的很有钱。
过分富有而过早失去父母约束的少年,太容易成为一个浪荡公子哥。他心想,我既然有这样的资本,那就一定要玩到硬不起来的那一天。
这太容易做到了,一个出手大方且相貌英俊的富二代,家里又没人管着,狐朋狗友莺莺燕燕纷至沓来,别墅庭院里堪称夜夜笙歌。
直到他快要三十岁的时候,混迹欢场多年的纪源,在拍卖台上遇到一个隐忍高傲的奴隶。
“奴隶”这个词对他而言还是个新鲜玩意儿,他接触到一共也还没几年,也没打算做个多么完美的主人,他只是单纯厌倦了送花送车哄人开心的传统模式。
试想一个容貌身材俱完美的大美人,本是高傲冷淡的性子,却被调教得敏感多情,可以忍受种种凌虐手段,花点钱就能买回家随便摆弄成卑微yIn荡的姿势,谁能不动心呢?
纪源把拍卖台上被绑得冷汗涔涔的美人奴隶买下来,摘下他的价签,解开他的绳子,把他带回家。
而后发现自己激情购物被欺骗了。
这个名叫“晚风”的奴隶根本一点也不高傲,他只是性子太沉静,太不爱说话,才会给人这样的错觉。
晚风不仅过于温柔,对主人还有着盲目的信任,即使被纪源不知轻重的鞭子打得走路都困难,看向主人的眼睛里也像有星星在闪着光。
纪源看他身上伤痕太惨,破天荒地应允他晚上可以被自己抱着睡在床上,晚风又忐忑又兴奋,他从来都没有被抱在温暖的怀里过,何况是被他托付生命的主人。纪源无法对晚风这么多年的悲惨遭遇感同身受,他尝试着揽过晚风瘦削的肩,但仿佛被他眼中的渴望灼得无所适从,最终还是没有肯抱着晚风睡一觉。
由于不被允许走出家门,晚风会托腮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纪源只要走近一点,就能看到他被风吹乱的、黑亮的发丝,非常像一只乖乖等待主人回家的小狗,被冷风吹乱毛茸茸的头毛。
纪源烦不胜烦,他一点也不想做个负责奴隶全部身心的合格主人,那也太麻烦了!
他逐渐表现出自己的消极态度——嫌弃晚风长得太高,勒令他在自己面前必须跪着;嫌弃晚风泡的茶这里不好那里不好,用滚烫的水泼在他的手上。
因此晚风跟在他身边的那段时间,一直都非常自卑。这种感觉甚至不同于他由于奴隶身份而来的自轻自贱,他是真的认为自己做奴隶都不太合格——个子太高、性格无趣,一点不讨主人喜欢。
晚风敏锐地察觉到主人的不喜,不再敢表达出自己的希冀,平静地接受主人所有的刁难和厌恶,直到主人的喜新厌旧真正到来的那一天。
纪源听到新欢对自己说,那个闷葫芦奴隶爱上自己的时候,只有满腔羞恼。
爱?这个低贱无趣的奴隶,他爱我?
他自己都没发现,除了羞恼以外,原来还有一点难以言喻的慌乱。他生来就能享受别人的追捧和热情、太习惯于虚情假意和阿谀奉承,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旁人一腔热忱的真心喜欢。
他知道晚风有点怕水,便把晚风绑在庭院中的景观水车上,揪着他shi淋淋的头发质问。
晚风承认了。
这个一片赤诚的奴隶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真心爱慕,其实就是犯贱而已。
被他狠狠地惩罚、剥夺所有生活支撑之后,晚风不再表达他的爱意。虽然这个奴隶不会记恨,但看向他的眼睛里已经没有星星了,只剩下一些绝望和悲伤。
直到晚风再也受不了这样看不到未来的人生,拔刀想要自杀的那一天,纪源才发现原来他骨子里还有这样的决绝。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他是奴隶,怎么可以在主人面前拔刀呢,他既不该有杀掉主人的胆量,也没有了结自己的权力。
纪源把他以“谋杀主人”的罪名丢回了拍卖场。这样罪名的奴隶会是什么下场?纪源一点也不想在意,他抱着怀里的新美人,像丢掉一件包袱一般,轻快地回家去了。
第一次重逢,晚风居然跟在另一个人身边,纪源并没特意关注他新主人是谁,只是看他形容依旧狼狈,猜他用不了多久就会再被抛弃一次。
然而他猜错了。
第二次遇见是在街上,纪源竟然看见奴隶和他的新主拉着手走在阳光下。木淳,那个以“0”体位闻名的、纤细优雅的男人,在街头买下一支玫瑰,有些别扭地笑着地递进奴隶手中。
曾经属于他的、闪着星星的美丽眼睛,正看着别人。晚风此刻低垂的神态,是他最熟悉的温柔样子,可是那双美丽的眼中流转的光芒,是他从没见过的灵动。
阳光下的晚风真的很好看,睫毛上都像有光点在跳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