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赤霞乘符飞行,追着那卷走聂小青的长舌,直到一株百龄大榕树前。
那舌头缩入树洞不见,树干里传来簌簌声。
“别想逃!”
燕赤霞凝神一听,拔出背后长剑,用赤Jing之血在剑身上飞速画了符文,将剑一把捅入树干之中。
“砰——!”的一声巨响。
老树炸开,露出一个无数舌头裹成的rou球来。
无数道金色道符飞向舌球,几乎贴满。那舌缝间冒出缕缕轻烟,猛然间蓬松着炸开。
仿佛是一个气球炸成一缕一缕——
无数舌头散开,吐出聂小青来。
聂小青滚落在地,乌发都缠满了枯叶。
燕赤霞扶起小青道:
“不要怕,我来救你!”
他提起剑,飞身而上。两道长舌挥来,一道缠住燕赤霞的脖颈,一道缠住他的腰肢,将他撞在一旁树干上,撞落铁剑,又将他拖倒在地。燕赤霞从腰间摸出一枚长针,猛地扎在颈上的舌头上。
那舌头痉挛一阵,缠住燕赤霞的舌尖也因此失力。
燕赤霞趁机扑捡起地上的铁剑,一把斩断腰间的舌头。
地上开花般的舌头,顿时像海葵般飞舞着,尽数倒缩进地底下。
燕赤霞立刻循着土裂声追上去。倏然间,地上又冒出无数枯树,将树杈向燕赤霞挥打而去。燕赤霞都用剑一一斩断:
“就让我看看你的真身是什么!”
他直接在剑上写上符文,跳上去御剑飞行。
“……老爷!”
聂小青爬起来,他犹豫了一会,捡起地上的长针,追着燕赤霞的身影,在林间奔跑起来。
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时地扶着树干擦汗喘息一番。
夜间,蛇虫鼠疫,踩狼虎豹,蛰伏蹑步。但因为他手臂、脚腕上都带着摄魂铃,因而这些危险之物,并不敢接近他身。
聂小青不敢耽搁太久,立刻又提起纱衣,向前跑去。
他几乎感觉胸膛就要胀裂。
湖边水榭。
道道白纱在廊柱间飘舞。
一座湖中八角亭中,忽而水母般,膨胀起片片白纱。但比白纱更快的是飞剑——
只见十六道剑光从凉亭中飞射而出,刺破纱布,发出撕裂声。
在白纱偃落之际,可以看到一道黑色的身影盘坐在空空的凉亭之内,端坐在一方编金的坐垫上。
“……”
夜中看不分明,聂小青暗中心焦。
只见那十六柄飞剑在空中旋回,又呼啸着向凉亭中人飞射而去。
与此同时,道道金符围绕着凉亭旋转、飞舞,发出更强烈的金光……
“噗嗤——”
残破的缕缕白纱垂挂在凉亭的红柱间,聂小青看到粘黄的ye体喷溅上白纱,像煮烂的米浆往下一团团地濡shi地滑落。
“老爷!”
聂小青的双指抠进树皮之中。
黑山老爷之所以要吸食人阳,便是因为百年前杀死“姥姥”时,被“姥姥”所伤。
妖怪吸食人阳,必须在人有邪念之时。
又,妖怪不能暴露在日光之下,因而有“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之说。
但若误以为鬼怪难以害人,便又大错特错。
黑山老爷,用的是达成协议,诱人作恶之法。
而“姥姥”则不同,她将夜行的路人抓来,对于没有恶念之人,加以日夜恐吓折磨,直到他们心性扭曲,变得残忍为止。
聂小青不敢说自己勾引男人的所作所为,是替天行道,还是助纣为虐。
但他无法忘记,当那黑色的衣袍卸下时,他从屏风的缝隙中,窥见的、当胸的那道伤痕。
那蠕动的血红色,和暴露的内脏。仿佛胸膛都被破开一般。
那时距黑山老爷被“姥姥”所伤已五十多年,可见当时交手之凶险。
不管在城镇的流言中,在世俗凡人的世界里,黑山老爷是否是邪恶的存在,在他的心中,他始终觉得黑山老爷是很好、很好的妖怪……
聂小青举目望去,只见燕赤霞盘坐在地,正闭目念咒,与黑山老爷斗法。
聂小青犹豫再三,提起手中长针,放轻手脚向燕赤霞走去。
尽管他帮黑山老爷勾引猎物,但他向来只等别人对他施暴,还是第一次亲手准备害人,不由得额头珠汗直淌。
他走到燕赤霞背后,已经紧张得几乎无法喘气。
燕赤霞已听闻他的动静,但他并不对小青设防,仍闭目,只蹙眉道:
“我与这妖怪缠斗,无法分神,你去远处避开,以免误伤!”
聂小青眸中流出挣扎与愧疚,他狠狠地咬住唇,闭上眼睛,将手中长针猛地向燕赤霞扎去——
“唔——!”
“你!”
燕赤霞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无法相信会被同类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