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惨呼,伴着箭身噗嗤一声插入肉身的开绽深陷之声,顿让温容毛骨悚然,但见原先架着马的车夫的身躯颓然倾倒下去,顺着车板翻过到旁边的泥地之上,再也没有了声息。
那在前方奔驰的两只跑马却浑然不觉原先驱驰他们的人已经死去,还在奋力向前狂奔。与此同时,队伍中前前后后俱是一片惊叫哀嚎,各类声音此起彼伏,宛如传闻当中的阿鼻地狱。
马车笨重,远比不上直接骑马来得快疾,那只数人来袭的队伍很快便和温容他们的队伍愈发拉近。
正在这时,恰遇上前边一辆马车轰然侧翻倒地——
那车身前边两只马匹竟皆被赤羌人所射的长箭击中腰身臀腿,陡地受了惊,开始痛苦地嘶嚎长鸣,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疯狂地冲撞,又复被缰绳和马鞍牢牢地扯回原地,双蹄高高耸于空中,竟连带着整辆马车借着蛮力“哐当”一声滑摔翻滚。
里边的人发出受了惊的大叫,好似倏地受了重创。那林间的管道本也不算宽阔,而世家朝臣所驾的车马皆豪华至极,车身几乎将整个孔道的宽度都占满了。当时温容他们所在的马车距离前面那侧翻的一架不过距离几丈,眼见马上避无可避,整个马车行流就要断在此处,任由赤羌之人追击降服——
温容听着头顶上噌噌扎入车顶的箭矢声响,忽地被温廷搂着肩膀,踩着马车的踏板冲出车外。
他下意识地抱紧大哥的脖颈,紧接着马上被温廷揽着双膝下方抱弄起来,旋即身子一阵天旋地转的失重,竟是温廷单手抱着他,另一只手紧拽马缰,将身前的一匹马拉得靠到近前,立时将怀中的人抛送上去!
温容从口鼻当中发出小小的惊呼,听闻温廷喊道:“抓紧!”
他立刻便懂得了大哥的意思,从自己的身躯离开温廷的那一刻便松开双手,整个人摔在马背之上——
他先前也曾在马场学过跑马,所以还算顺利地将自己的身子扭转过去,双腿分跨在马身两侧,两只手用力抱着马颈,直到温廷也飞身跳上,在他的身后稳稳坐着,从怀中滑出一柄精致的匕首,倏地反身斩断连接马匹和车身的牛皮粗绳,两条有力的大腿狠狠一夹马身:“驾!”
他们胯下的马失去了牵制,顿地高嘶一声,向前无尽地飞奔起来。
四只马蹄踩踏着道路上端已被雨点浇淋得湿泞的地面,发出咯噔、咯噔如温容那加速心跳般的明晰声响。温廷身上暖热的温度传到他的背后,准确无误地抓住了缰绳,身后的马蹄踏地之声轰如雷鸣降世,赤羌人粗犷洪亮的笑声和叫骂在四周久久回荡,附之不散地盘旋在林间上空。
他们好似最恶劣的猎食者,手中捏着一根细细的绳子,另一头就拴在逃窜者的后足之上,只消勾一勾手指,就能轻而易举地将猎物拉拽回来,收入囊中。可他们偏偏对着手到擒来的猎物怀抱着戏弄的心情,看着它们仓皇奔逃的样子,从胸膛中发出带着共鸣的、愉悦的大笑。
温容莫名地感受到了这种情绪,以至于他真的像个即将被人拿捏在手中的兔子一样瑟瑟发抖。
这场追逐的游戏最终还是拉至了末端:那群赤羌人终于尽情享受完了此类游戏的乐趣,数支飞箭再次直射而来,霎时间唰唰数下让人惊心动魄的箭身入肉之声,他们所骑的马匹顿时发了疯地狂跳,而在一阵喧杂之声当中,又有一声甚至可以说是轻细的闷哼引起了温容的注意。
他茫然地听着,忽然闻到一阵腥甜的血味,仿佛近在咫尺——
温容当即惊叫:“大哥!”
他急切地想要回转过身去,腰身却被温廷牢牢地箍住,鼻息低沉道:“无妨。”
温容急道:“如何无妨?你明明”
那血腥气味刺鼻,仿似化为实质,在温容的鼻间缭绕。
他话说到一半,马上又被一阵尖锐的破风声打断了说话的声响,只听又是一阵尖锐的“噗嗤”——第二根箭矢又没入到了温廷的背后,溅起一撮微小的血色,彻底引得他上身脱力,直接挨靠在了温廷身后,头颅一点、一点地低垂着,气息低沉,竟已失去了意识。
温容这回甚至还没有叫出来,便觉身后的人身子一歪,于一阵摇晃过后,顺着他们身下马匹的嘶鸣与发狂般的疾奔而侧歪着向下倒去。
温容于电光火石之间做出抉择,当即将一条腿跨过马身,回身半半勉强抱住温廷的身子,两只手掌绕到对方背后,果不其然触及到些许湿黏的液体。
他暗暗心惊,两人一同狠狠地从马背上跌落下去。温容担心对方的伤口,还在半空中便用力咬牙,用两条腿绞着温廷的身子,自己身躯朝下,率先落地,背脊径直撞到泥地当中,顿时叫温容一声闷闷的痛呼,旋即又被压在身上的温廷盖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他努力调整两人之间的姿势,这才叫他们只在地上滚了半圈便停住,不至于触到箭伤。
他顾不得其他,冰凉的双手去摸温廷尚还发着热气的面颊,在微弱的夜色下边看见自己的大哥眼睫颤动,眉头紧锁——
那队赤羌人马显然是单独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