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身边不可,以适才情势之凶险,终不免全军覆没。
帝无眼借贺若师弟转移众人的注意力,其时大长老单对奇色,并未居于下风,待将无祁带上环阶,众狂徒已离铜棺甚远,赶到长老身边反掌间耳。就是可惜了无任——
伏无光神色一黯,忽听阶下惨嚎声起,一名兽化狂徒闯进惊震谷的同僚间,以伤换伤有进无退,不旋踵间便折了两人;瞥见一旁单无邪伸手触墙,嘴唇歙动,一拦竟无反应,反手甩他一巴掌:“你干什么,想死么!”单无邪回过神,魂不守舍里夹杂一丝愧疚。
帝无眼忽道:“师兄,我到铜棺祭坛那边看看,烦二位为小弟护法。”便欲翻身跃下。
伏无光一愣:“那无祁……还有大长老……”帝无眼神色平静。“术法通道不能复原,横竖是个死。”言下之意,竟是不顾近处肆
虐的兽化凶徒,要把伤重昏迷的无祁贺若留于此间。
伏无光掌一脉大权多年,杀伐决断直若常事,也非初出茅庐的黄口雏儿,只意外晦光临事决绝,浑不似过往的印象;心念微动,下巴朝远处一抬。“何如纠合众力,从西侧离开?”恰也是往大长老的方向撤退,两计并作一计。龙方既能运棺进来,理当也能由此离开。
帝无眼干脆地否决。“师兄不觉得,空气越来越稀薄了么?冰长老可是辨出了‘闭’、‘绝’两处阵符。”翻栏跃下,不再浪费宝贵的时间和空气。
伏无光总算明白过来:龙方那帮人,不但封闭知止观内的术法通道,以致试图传送的人平白撞上地气之壁,死无全尸,更禁绝了连外的渠道,包括换气通风用的管路。
众人在其中追逐、厮杀、吼叫哀号,迅速耗去所剩不多的空气,故开始有闷窒之感。若西侧甬道畅通无虞,断不致如此,龙方必是封掉了入口。
终于体悟眼前情况有多绝望的“冥魔”伏无光,拉着单无邪跃下,甫一落地便被两名凶徒缠上,即以重手法打碎其中一人的胸骨,听见响脆的骨裂声,来人仍挥爪直进,爪风隔着寸许仍能带偏他的重心;身后响起单无邪的惨叫声时,伏无光看见乘机摆脱敌人的帝无眼掠至铜棺祭坛边,专心摸索着其上的阵符图箓,连一眼都不曾瞥过来。
远处,大长老正与持两柄断剑的唐奇色缠斗,既无法拔出腰后短匕,又阻不了战团飞快移动之间,狂暴的唐奇色持续斩杀同门。“奇色……住手!快住手……奇色!”大长老的吼声听不出身负重伤、唯一的一条左臂还中了剧毒,但这更不妙,代表他超用了气血精力,随时有暴毙的危险。
但独无年无法,再看心爱的弟子死在眼前了。伏无光比谁都明白。
无任惨死,无祁痛失双腿……独无年不只失去了他们,更失去了飞雨峰未来的希望。这样的苦痛,能上溯至十年前通天壁那惨烈的一天,以纳兰异色为首的、昂然赴死不稍犹豫的孩子们,那令人心碎又无比骄傲的青春一代;他们陨落之后,龙庭山再也没有那般的璀璨耀眼。
原来,不是师傅们教得好,是徒弟们太好了。好到他们不配再拥有。
伏无光不知这场屠杀何时、以何种形式落幕。有那么一瞬间,他希望一切立刻就结束。
◇ ◇ ◇
直到广场乱起时,聂雨色兀自反手按着韩雪色,不让他轻举妄动。
“大长老……大长老受伤了啊!”毛族青年着急起来,若非秉性温驯,早就一把掀翻了苍白的小个子——纯论蛮力他完全做得到。
“嘘!”聂雨色目不转睛盯着场中,没好气道:“他受伤你急什么?你他妈很能打,还是很会疗伤?”韩雪色为之语塞。
“我弄不清楚他想干嘛,这很不对劲。”苍白少年喃喃自语。“我们得盯着龙方,你懂么?我们是来搞清楚他要干什么——”见祭坛亮起异芒,整座圆宫的长明灯胡乱闪烁,广场开始震动,面色丕变:
“原来是这样……不妙,非常不妙!”返身掠进甬道,口中喃喃,双掌冲石壁划了个圆,传送两人的阵环凭空浮现,焕发幽淡青光;圆心处缓缓退出那根雕满符箓的牙箸,其上的图纹绕着牙箸迸出绿芒,放大、解构成数百枚碧绿符箓。
聂雨色双掌微收,青华阵环一分数层,旋开成了大小不一的分割扇形,逐渐解裂为更清晰的阵符,有几枚与铜棺表面的相像,但又不太一样。
甬道内与圆宫一般的剧烈晃摇,头顶砾沙簌落,但毕竟不如穹顶高远,洒得两人一头一脸,“即将坍塌”的末世感怕是圆宫广场上的几十倍。
“要垮……呸呸呸……要垮啦!赶紧的……呸呸呸……赶快逃啊呸呸!”
聂雨色置若罔闻,不住移动、重组阵符,一一将环中诸元置换成绿芒。每两三回的操作中,总有一次会发出刺目的红光然后弹开,聂雨色却不停手,仿佛连这不顺都在预期当中,流畅到韩雪色完全无法对他丧失信心,阵环在聂雨色的操作下迅速转换成生气盎然的碧绿辉芒。
除了有一小部分始终欠缺,即使不断变换位置,但阵环就是组不回完整的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