挟小鸡似的拽过去,扔上一处布满藤蔓的平台。
独无年的身影穿雾俯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韩雪色赶紧闭嘴起身。要是跟丢了大长老,定将死于此间——毛族青年是这么想的。
这处平台应是一块突出的峭岩之类,约莫两丈见方,尽头连着一条从绝壁上硬凿出来的石间栈道。那石栈形似长长的蛇笼壁龛,
深不过五六尺,约一人多高,虽沿壁钉着粗大铁索,然而索上锈迹斑斑,有几处甚至快烂穿了,不知已几百年无人用过,还不如贴着岩壁走安心些。
韩雪色没学过轻功,只能学着壁虎贴壁移动,对面的峭壁越走越近,终于两崖合一,头顶仅余一线天,峭壁石栈成了峡谷甬道;走着走着连天也不见,甬道又了地道,最终止步于一扇巨大的石门前。
之所以说“石门”,不惟一丈高、两丈宽的石面削平,一看便知是出自人手,中央更嵌了枚直径约四尺的龙口浮雕,通体泛着黝深钢色,拂去尘灰青苔后不见半点锈渍,以韩雪色贫脊的常识,亦知镔铁暴露于外,断不能这般镗亮如新,瞧瞧石栈上钉的铁索都烂成什么样了。
多看几眼,发现那不是什么浮雕,应是层层叠合嵌咬的机簧,盖因部件质朴厚重,难与精巧的施力结构联想在一块,至于龙首的形象,不过是机簧间的线条削切叠盖所致的错觉而已。韩雪色虽在处处古迹的奇宫长大,也不曾见过这样的东西,既是古老又远超现实。
独无年将手伸进“龙嘴”里,握住什么运劲一转,石门轰隆隆震动起来,缝隙迸出粉灰,待韩雪色掩口挥散,赫见石壁滑入山体间,嵌合之精准犹如纸门,露出个黑漆漆的洞穴来。
毛族青年诧异得合不拢嘴,洞穴中忽亮起两排长明灯,一路蜿蜒而下,与先前的石门异锁一样,根本想不通是什么原理。
独无年大步而入,连回头喊他都省了。不知为何,同样是抬腿迈步,韩雪色光从背影就能察觉走入地宫后,独无年整个人突然肃穆起来,仿佛此地无比神圣,不容丝毫亵渎。
阴凉的地底隧道全无潮湿之感,附近显无水脉,韩雪色忍痛把“石壁由水力推动”的选项划掉。行走的时间不长,或因迂回之故,总让人觉得越走越深,似无尽时,直到通道一转,眼前豁然开朗,却是一座巨大的地底圆宫。
地道出口处位于圆宫的最外围,同时地势也最高,此后次第向内,如阶梯般层层递降;中心的广场超过十丈见方,场中及各级梯段皆遍铺大片青砖,当中没有一根向上撑持的柱子,圆宫的穹顶离底部亦有数丈之高,无法想像要如何在山腹中凿出这样一个空间来,堪称鬼斧神工。
独无年领着他走下广场,韩雪色瞠目结舌地环视着,在原地绕了一圈又一圈,除了震惊,更多的却是感动。他无法具体说出是因何而感动,然而感动之情却久久难以平复,以致又稍晚片刻,才发现圆宫内的违和之处。
能以“伟大”径呼的神妙建筑内,没有雕刻和绘画,没有一丁半点以装饰为目的的设置,理应枯燥单调的偌大空间,却因此产生了某种神圣和壮阔之感,也更加深了它“不属现世”的那种出离意味。
“这里就是知止观,我阳山九脉的至圣之地,奇宫四百年的基业所系。”独无年看着他,缓缓道:“明面上的那座知止观,就在我们的头顶上。来过这儿你就明白,何以我们对那间俗庙,如此不屑一顾。
“四百年来,山上长老都是用阵法来此。我带你走的,是当初在埋入术法阵图之前,供建造者出入之用,一旦闭起,将无法从内部开启。从龙王应?身死,阳山再生九脉之后,就不曾再使用过。”
这么说来,知止观在九祖重建阳山前……不,甚至是在龙王应?之前,就已存在,历史远超过阳山九脉的四百年。韩雪色诧异之际,又听独无年道:
“在通天壁,你该是看过术法通道的。运用此法须修习《夺舍大法》至一定火候,对本山术法亦有涉猎,故你从未到过此间。或许我该早点带你来。”
韩雪色想起当年人面蛛被十七爷消灭,大事底定后,明面上那个知止观的墙壁忽现华光阵图,众多人影一一步出的情景,恍然大悟:“原来那就是奇宫的阵法通道!”
独无年望着他,即使略显萧索,那双锋锐的眸子仍令青年难以招架。“人在这里,你有什么感觉?”
韩雪色半躲避半观望似的挪开视线,环视圆宫,纷乱的心思倏然平静,连他自己都觉不可思议。“很大。人站在这里,感觉……很渺小。我一直以为,该有个宝座之类在最高处。宫主……要坐在哪里?”喃喃回头,才发现独无年焰眉蹙起,虽仅一瞬,韩雪色似在他眼底看见了惊诧,或还有一丝迷惘,然而并无不悦。
“没有宝座。发话的人……或说领导之人须站在这里,这令人感觉自己格外渺小。在环阶上说话的每个人,都比直面时更具威胁,再蠢的话乍听都像有点道理,所以奇宫之主不好当。我只见过一个人,能在此从容谈笑,仿佛生来如此。”
独无年严峻的容色和缓许多,取而代之的,是难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