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雨峰三辅没怎么刁难,轮流替他把脉验伤,嘱他好生歇息便即离开,不旋踵又来了新客。两者相隔不到半个时辰,却是飞雨峰自独无年以下地位最高,实际职掌一脉的单、伏二位白鳞绶,一扮黑脸一扮白脸,连胁带哄与他再捋一遍,自是消化了那份画押的口供,来核实辨异,突破心防的。
韩雪色对应风色的佩服,简直达到全新的高度,至此全按应风色的沙盘推演,何时、谁来、做甚,无不准确命直中,倒像是应风色在背后指使一样。飞雨峰从韩雪色的嘴里撬不出更多蹊跷,不能再拦着不让他见人,晌午过后各脉代表或独来或联袂,赶在长老合议前都来探了一遍;夏阳渊毫不意外地替他的心识伤损背书,直是睁眼说瞎话,本想以此把人带回去,但也毫不意外地被飞雨峰拒绝,场面弄得有些僵。
看来山上诸脉共识已成,失踪多时的夏阳渊长老燕无楼便不是劫人的主谋,也和此事脱不了干系。韩雪色是在驿馆中遭到劫持的,而非护山大阵有什么缺损;能趁这当口策划犯行、安排妥适者,唯有主持接待使节的燕无楼。
一并失踪的冷月四刀、玉霄派鹿胡二姝等,都是他的人脉,起初大清河派还理直气壮来讨交代,一拖数月悄无声息,渐有奇宫韩宫主失踪的流言传出,越看越像这帮人结伙犯案、事后亡命天涯的架势,登时气短,怕被奇宫倒打一耙,月来安分许多。
夏阳渊自是不肯认,最早派人下山寻访,此际韩雪色归来,只盼他细说分明,还燕无楼、夏阳渊清白,可惜事与愿违。
就在这种各怀心思、各自见疑,各守门庭各按疮疤的气氛下,倏忽又过三日。以往应风色交还身体,让韩雪色自由活动的极限差不多就是三天,心想着又将重入深眠,装了几天病老老实实在榻上练功的毛族小伙子也坐不住了,下床在院里胡乱蹓跶,活络活络筋骨。
咿呀一声院门推开,一人立于槛外,前廊角落拄剑发呆的弟子如遭雷殛一跃而起,差点惊掉佩剑,单膝跪地尚未开口,来人却挥挥手,压眼的如焰浓眉微蹙,一瞥瞠目结舌的韩雪色,沉声道:“你出来。你等在此等候,毋须跟随,仍按轮值交班。”棱角分明的紫膛国字脸不怒自威,末几句却是对守卫弟子吩咐,说完掉头缓步,径下檐阶。
不惟韩雪色想不到,便在应风色的事前推演中,也没料到独无年会亲自来此。对奇宫来说,韩雪色是一旦握在手中,便再不重要的棋子,如同象棋里的“将”、“帅”,虽是开阵立局之本,但文不能守土,武不能开疆,实无一用,没有让独无年登门探望的价值,要也是召他到大长老隐居的“负荆居”晋见才是。
如今的飞雨峰,大概是阳山九脉中最没有派系问题的,自独无年以下,二执三辅五大长老俱是才智之士,当中也没有像燕无楼这种亟欲揽权的野心份子,他们做成的审调书状,不至于让独无年来亲自核查,益发显出此举的不寻常。
韩雪色战战兢兢跟上,独无年比他还高,背肌壮硕,即使隔着层层衣布,仍能清楚看出肌束起伏的线条。他注意到长老垂落的右袖底,隐约露出只栩栩如生的铁掌,指节似有缝隙,不只形似人手,或有机簧可供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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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条铁臂,刻意铸成与人之臂膀的分量相若,你知是为何?”独无年头也不回,突然开口问。
韩雪色唯恐轻率回答触怒了他,嚅嗫道:“大长老,我……我想事情比较慢,能……能不能想清楚了再回答?”独无年“嗯”了一声,便无余话。
小院附近的建筑都是差不多的格局分布,韩雪色瞧着十分眼生。他这些年住在飞雨峰的时日最久,居然不知有这样的地方,见前头有条铁索悬桥,桥身伸进云雾里,其下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瞧不见,蓦地一头苍鹰扑簌着拍翅而出,没入对岸的浓雾,余音久久不绝,可见崖深。
韩雪色突然明白,这是什么地方了。
请罪岩负荆居,飞雨峰的权力中枢,或说是整个奇宫的最核心也不为过。
通天壁惨变后,独无年便隐居于铁索桥对面的绝崖,起初是养伤,后来则是闭关。在他淡出长老合议,教燕无楼乘虚掌握了知止观的权力核心为止,至少有六七年的光景,本山政令均由此而出,日日由大长老的亲信弟子捧过桥来,维系这个有着古老荣光的门派运作。
但独无年并未过桥,一径沿着悬崖边上,朝雾中走去。
韩雪色亦步亦趋,好不容易眺见前头似有一大片松林,本以为大长老要走入林中,谁知眼前的魁悟身影一晃,突然间消失不见,同时迸出清脆的铿啷轻响。韩雪色不敢再往前冒进,循声低头,见脚下的云雾里,一人攀着铁索蹬下,却不是独无年是谁?
“……跟上。”他只说一句,随即没入云中。
韩雪色硬着头皮攀索,他身手虽然矫健,但“不见底”这点大大加深了心理负担;数不清往下弹蹬了几回,渐渐抬头低头只见得灰濛一片,几次欲唤长老又开不了口,正要再往下时,横里一条手臂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