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烈生性喜白,今天也穿得意识一件暗纹勾花的白色衣袍,顷刻间被木刺扎入的左臂马上就渲染出一朵血红的牡丹来。
吓得沅九扔了手里的网子马上来抱他,小手紧紧的捏着他的衣袖,嘴里还不知所措的小声叫着:“柳烈!”
待张贺手掌一挥几个黑影从房檐上奔出去后,他急忙的一把将沅九扯开,随后双手按着他的衣袖发力一撕,将伤口漏了出来,作势就要用嘴去吸。
反而叫柳烈横空在他脖子上打了一个巴掌,人还是那副死皮相,漫不经心的盯着红了眼圈的沅九,问道:“啧,急什么?”
张贺支支吾吾搅动着嘴里的半根舌头,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但是那多年来已经自有一番手语,挥了挥不停的向柳烈指着他那伤口。
柳烈眉眼抬了一下,随后指着地上不远处那冷箭的残骸,“少废话,东西捡起来看看说的什么。要是有毒,还用得上爆竹打草惊蛇,八成是宫里那位瘸子。”
张贺疑疑呼呼的奔过去捡起那地上的纸条,沅九得了空又小狗一般的凑过来,用手抱住他手上的胳膊,要哭不哭的唧唧:“好,好多血,九儿,九儿帮你把这刺拔出来吧?”
柳烈垂着眸子盯她,眼睫处漆黑一片,有藏着不少缠绵的暖光,他心里头看傻子替他着急挺受用,只觉得这一跟刺也不算白挨。
点点头随她摆弄。
张贺展开信细细一看,随后很快又窜回来将信展在他的面前,“来年正月改号永笙。”
柳烈瞳仁一缩,半晌没有吭气,随后才笑着冲张贺无关紧要道:“看来那瘸子还真的做出了逼宫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这老东西老了老了,怕是没成想这瘸子也有课狼子虎心吧。”
张贺看到这信件时,起初有些替柳烈舒心。
毕竟如果让中宫得了手,那像柳烈这等流落在外的亲王必定要被赶尽杀绝,到时候免不了暗卫的一场腥风血雨。
但如若是李笙继位,那凭着这些年的一点点交情和李笙一直为人亲和的态度来看,柳烈应该不会受到什么影响。于是他露出个挺憨傻的笑容来,直冲着柳烈比划。
柳烈瞪了他一眼,眸子里却冰冷一片。
既然李笙之前已经向他伸出了求助之手,只怕等到新皇继位,他这位兄长大概也不会放过他的这一方势力。横竖都是麻烦事儿,拼不过,就要躲。
厢房里头沅九正学着一旁香草的样子,有模有样的给柳烈覆着伤药,只是香草在一旁傻呆呆的站着,昔日的机灵劲儿已经不见了,有些木讷的给沅九递着布条子。
柳烈瞥了她一眼,就伸手挥退了,一面淡淡道:“你明日去问过秋水的意思,如果愿意,就来柳府做事,昔日她已赚得了赎身钱。风月楼不留她。待他日你们寻得好去处,自行离开就是。”
香草抹着眼睛万般没想到少爷会说出这种话来,连忙跪在地上三拜九叩的,又说自己早已家中无人依靠,愿意一辈子给柳家做牛做马等话,才千恩万谢的出去了。
沅九在一旁竖着耳朵听,在他肩膀上胡乱系个一个蝴蝶结,好奇的问道:“你这是叫秋水姐姐也来你家里做丫鬟吗?”
说着她疑惑的瞅了瞅门外掌灯的小姑娘,又回过头问:“可是你家已经有很多做事的丫鬟了,为什么要我们来?”
柳烈本就性子刚,与柳氏相依为命的长大,本就习惯了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这点小伤到不觉得有多痛,只是想到刚刚那箭明明是瞅准了沅九射过来的,而自己又将她护在怀里,只怕有心人记在心里他日用来攻他的软肋。
心烦气躁的瞅了一眼着傻子给自己包扎的伤口,不耐烦的用手扯了扯道:“你和他们能一样吗?傻死算了。”
沅九向来不爱听人骂她是个傻子,此刻又拧着眉眼低头看着桌上的药,想起朱温万的脸来了,于是指了指问道:“这药是不是那日你给我抹的那伤药?”
她记得那伤药可是比自家的狗皮膏药还要好用的,柳烈给她摸过了,第二天就好了大半。
柳烈指了指一旁的茶壶让她侦察,点了点头。
茶还没送进嘴里,只听这傻子又凑过来欢天喜地的说:“那我把这剩下的给朱温万送去吧,他那脸上看起来挺痛的。”
柳烈哑然盯着她半晌没有吭气,胳膊上那处伤口分明又痛了起来,连带着心里那点儿念想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无所遁形。
沅九见他面色Yin霾的不肯说话,又伸手去拽他的胳膊,谁知这下子柳烈直接从坐上站起来了,随后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只留着一个痴痴傻傻的沅九,在屋内立着,咬着指尖又瞅了瞅那伤药,琢磨着不吭声是让送还是不让送呢?
大街小巷上消息传得很快,皇帝驾崩的消息很快趁着夜色被张贴在皇榜上。
一时间街上还能听到低低的呜咽声,很快全城披麻戴孝即将迎来长达数月的丧期。
柳烈身后跟着张贺,远远的甩开县城里拥挤的人群,来到了风月楼后门银杏林里一处隐蔽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