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菀将这话缓缓道来,心中亦在一刻不停地思考。
她原先就奇怪,老亲王要借刀掳人是正常的,可为何偏偏是景州的山匪?
如今她将庄子上的事情回想起来,就明白为何老亲王要取山匪这一把会割伤自己的钝刀——莫约还是蓝氏和顾莲的主意,去庄子上打听了她是否和旁人有过节,便得知了山匪的存在。
她们打算得极好,若是将来查起来,这罪名可以往山匪身上扣。都怨顾菀自己,不觉间得罪了山匪,让山匪起了掳掠报复之心。至于顾菀最后出现在老亲王府……那便是老亲王偶然间救了被山匪掳走的顾菀。
只可惜他们虽然想得美好,实施的过程中却错漏百出,最后还变成如今的场面。
谢锦安闻言微顿,不由得想起自己在温竹山曾打晕过的几个山匪,是在他第一次见阿菀的那个夜晚。
如此想来,昨日和他交手的山匪中,的确有几个面熟的。
根据阿菀的说法,是送去官府了。
但已经被送去官府的山匪,如今怎地安然无恙出现在外头了呢?
是官府关押不力,让他们找到机会逃脱,还是官匪相互勾结,将这山匪给偷偷放了出去?
谢锦安在心中思索起来,嘴上不忘安慰顾菀道:“阿菀既这样说,我回头便与孙尚书和世子说一声,托他们仔细去查一查。”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罗公公就找了过来。
“嗳呦,原来肃王殿下在和顾二小姐说悄悄话呢。”罗公公笑得和气,向谢锦安道:“皇上这边找肃王殿下您呢,让您随着去御书房。”
然后又对顾菀道:“顾二小姐,太后娘娘方才传了靖北王妃和康阳郡主,您说不准可以去陪一陪。”
顾菀容色含笑地谢过罗公公,然后去拽谢锦安的袖子:“王爷快去罢,别让皇上久等了。”
谢锦安瞧自己袖子上覆了一小团雪玉,小巧可爱,焉有不应的道理?
与顾菀道了别之后,他便随着罗公公前往御书房。
罗公公在路上觑着谢锦安如沐春风的俊面,思量着又低声说了一句:“从昨夜到现在,武王殿下三番两次想要求见皇上,都被皇上给拒绝了。”
这便是向谢锦安卖好的意味了。
谢锦安闻言一笑,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心里仍旧是波澜不惊:武王性子莽直,现在皇上因为老亲王之事焦头烂额,自然不会见武王给自己添堵了。
等二人到了御书房外头,就听见老亲王伊伊呜呜地为自己求情声:“还请皇上明鉴,微臣实在是被人欺骗了,才做下了这等糊涂事情,还请皇上宽恕!”
想来是皇上回到御书房后,见老亲王就气不打一出来,又训斥了老亲王一顿。
谢锦安在多宝阁处脚步微顿,平静地看皇上面色Yin沉,龙颜大怒,对老亲王发作:“朕原是不准备计较,也不愿再追究下去,是怕丢失了皇家颜面!你却偏偏觉得自己无辜,要求朕免去对你的处罚!”
“纵然如你所说,你是被那信欺骗,可勾结山匪、擅闯皇家寺庙之事是你做下的罢?”皇上冷声怒喝:“朕如今下令剿匪,皇室的亲王却和匪徒勾结在了一块儿,让百姓们知道,会作何反应?”
“况且,你从前做过多少糊涂的事情,被御史参奏过多少折子,朕都念在救命之恩的份上帮你压了下来——可是你,不但不知悔改,还变本加厉!”
老亲王被呵斥得心虚,却又隐有不服气:他可是救了皇帝的命,包容他一些也是应当的!这件事情的确是他心急了些,但都要怪镇国公府,他不过是受了牵连!
他这般想着,脸上的神情中也不自觉地表现了出来。
皇上见了,自是怒到极致,唇边含了一缕冷笑:“亲王口口声声不离当年的救命之恩,朕如今却想问一句,当年那杀朕不成,立刻就服毒自杀的小太监,到底是不是罪臣英王安排的?朕对着今日之事也想问一句,你当真是什么也不知道、纯粹被女儿家的三两封信给骗了去么?”
看老亲王要开口,皇上的声音就变作巍沉的高山,毫不留情地压在老亲王的头上:“亲王,你想明白再回答——这可是欺君之罪!”
老亲王不意皇上忽然提及当年之事,脸色登时就变得苍白起来,冷汗如雨水一般从额头密密地滚落。
他一时间张口结舌,只能不断地叩头结巴道:“禀、禀皇上,臣、臣……”
“这是朕最后一回容忍亲王的胡闹了。”皇上并不想追根究底,见老亲王软成一团烂泥,就挥手道:“朕等会儿会让罗寿随着你回去,取回朕赐给你的丹书铁券,并罚你一年的俸禄,捐给祈国寺。”
“对了,亲王走的时候记得去一趟慎刑司,将你府上的管家带回去。他调戏小宫女,朕按着宫规处置了。”
说完这一番话,皇上就挥了挥手,让侍卫讲腿软的老亲王给“请”了出去。
随后,皇上缓了缓神色,对一旁的刑部尚书叮嘱了该如何将这件事情简化传出去,好安抚朝臣与百姓之心